老祖母聞訊趕來,見狀不問青紅皂白,舉起龍頭拐杖向田憑打去。
田憑不敢反抗,不敢逃跑,隻能用手臂遮掩,勸老母息怒。
祖母一邊打,一邊罵:“我打死你這個畜生,虎毒不吃子,而你卻對孩子下這樣的毒手!
”數落了一陣之後,老祖母領着田武走了,臨去時憤憤地說道:“這事并不算完,小田武若有個三長兩短,看我怎樣拿你算賬!
”
木做的戒尺,為何竟這樣不結實呢?
原來田武每日上廁所,發現那灰與磚剝蝕片片,他雖說不出其中的原因,但卻意識到了糞便的厲害。
糞便既能損壞磚瓦,不用說,木做的戒尺必不是它的敵手,于是每日偷偷将父親拷打他的戒尺放到糞便中浸泡,果然不出所料,若幹日月後,就變得這般桃酥似的不堪一擊了。
習俗的力量是巨大的,因而也是可怕的,連田府這樣的豪門貴族,也難以擺脫它的束縛,廁所同樣是建于露天。
在無自來水沖刷的古代,這實際上是很科學、很衛生的,雖不免要吃風雨之苦,但夏日卻不必受臊臭的熏蒸。
田憑所居宅院的廁所較寬敞,頗有回旋的餘地。
不知何時,廁所的東南隅角生出了一棵桃樹,兩年小,三年大,不知不覺中竟變得枝條婆娑,郁郁蔥蔥,到了春天,則開出滿頭花朵,散發着陣陣清香。
糞坑,粉桃,倒也頗有幾分情趣。
随着時光的流逝,滿樹紅花漸漸出牆去了,樹根底下又發出了新的枝條,待到田憑歸家,這新枝幼條也長得粗賽拇指了。
田憑征戰沙場,腰部曾受到重傷,起居不甚方便,大便時,或蹲,或起,習慣拽着桃樹的新枝條。
這天,他又來解大便,抓住那桃樹的枝條,正欲蹲下,那桃枝竟然折斷,田憑仰面跌入糞坑。
幸虧這糞坑剛剛清理過,墊上了一層薄薄的新土,他既未被屎尿淹埋,也未摔傷,不然的話,還不知會造成怎樣慘重的惡果呢。
盡管如此,這樣既驚且吓,田憑病了數月。
知子者莫若母,範玉蘭心裡清楚,這是田武報複其父所導演的一場惡作劇,但她不敢向丈夫說破,怕惹丈夫生氣,激起更加尖銳的父子沖突。
範玉蘭曾日夜盼丈夫歸來,歸來後好加強對兒子的管理和教育,誰料一旦歸來,父子竟成仇敵,這樣下去怎麼得了,豈不是要兩敗俱傷嗎?
她越想越後怕,不禁暗暗垂淚。
幸喜田班村與臨淄比鄰,常有公差來往。
一旦獲悉公爹從戰場上凱旋歸來,範玉蘭急忙托人帶信請他火速回家。
田書回家,聽兒媳範玉蘭講了那一樁樁、一件件不應該發生的父子沖突後,他沒有責怪孫子,而是将兒子狠狠訓斥了一頓。
田憑墜廁,果然為兒子捉弄所緻,那過程是田武親口向爺爺講述的。
通過長期觀察,田武發現了父親大便的規律和習慣,将他蹲時必拽的桃枝偷偷用小刀環繞鋸割,使其似斷非斷,待父親用力一抓,自然要枝折人仰。
至于安排在清理糞坑之後發生,做兒子的不過是圖報複,想警告他一下,教訓他一頓,并非欲置老子于死地。
聽了孫子這些繪聲繪色的描述,田書不僅沒有惱怒,反而仰天大笑,因為這是一場精采的、頗具神韻的謀略戰。
田書回家的第三天,舉行了隆重盛大的祭祖大典,燔柴――獻爵――奠帛――行禮――讀祝。
儀式既罷,衆人相繼散去,家廟中隻留下了他們祖孫二人,面對這滿廟的祖譜、神主、牌位、祭器、犧醴,田書向可愛的孫子講起了田家的列祖列宗,講述了他們的漫漫家史。
陳厲公名他,是陳文公的小兒子,其母蔡氏。
文公卒,嫡長子鮑立,是為桓公。
桓公與他異母,在位時間很短,忽患重病,蔡人殺桓公及太子免而立他,這便是陳厲公。
厲公有夫人蔡氏,生子名完。
桓公之少子林,怨恨厲公殺其父兄,便收買蔡人誘厲公而殺之。
林自立,是為莊公,故陳完不得立,為陳大夫。
莊公卒,立弟杵臼,是為宣公。
宣公二十一年,殺其太子禦寇。
陳完與禦寇親如一人,恐禍及身,逃奔于齊。
齊桓公見陳完儀表堂堂,言談不俗,頗有經天緯地之才,欲拜其為卿。
陳完想,遠離祖國,逃奔異邦,身無寸功,若當高位,必遭群臣妒忌。
群臣妒忌,禍必及身,堅辭不受,說道:“羁旅之臣,幸免不死,君之惠也,不敢當高位。
”推讓再三,桓公無奈,使為工正,工正系百工之長。
這是齊桓公十四年的事,齊懿仲将女兒嫁給陳完為妻。
陳完奔齊後,不願稱本國故号,于是改妫字為田氏,卒後谥為敬仲。
陳國的一支王族就此在齊國繁衍開來:陳完→稚(zhì)孟夷→滑孟莊→文子須無→桓子無宇。
無宇生有三子,長武子開,次厘(lí)子乞,三子田書,字子占。
田桓子無宇,力能搏虎,事齊莊公,深得寵愛。
景公初立,高強(jiàng)、栾施、田無宇、鮑國四大貴族把持朝政。
四族分為兩派,栾、高兩家相親,田、鮑二族相善,彼此相互侵淩傾軋,水火不能相容。
忽一日,田、鮑合兵攻栾、高,栾、高猝不及防,兵敗奔魯,田、鮑逐兩家妻子,沒收其全部食邑及家财,登記造冊,獻于景公,景公喜出望外。
景公母孟姬,性貪好利,田無宇獻給她珍寶若幹。
孟姬深受感動,對景公說:“田無宇誅翦強家,以振公室,功莫大焉,何不将高唐之地賜之?
”齊景公遵母命以高唐封無宇,田氏愈富,勢力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