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官的人基本都具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徐府都這樣了跟抄家也不差什麼了,還有徐府門前多的是看熱鬧的人,做什麼非要她回避。
葉長安沖他拱手,“有勞秦将軍,我公務在身,煩請見諒。
”
大家都是來辦公務的,誰還能不讓誰跟這站着嗎?
秦将軍又被噎着了。
“秦将軍,葉娘子是跟我一起的,能不能通融一下啊,我阿爹是怎麼了,為什麼要來抄……呃,搜證那?
”
要說這造化弄人總無情,徐應桐前一刻還為着擁有秦将軍一本書而欣喜若狂,這會就得面對要被他抄家的現實。
關鍵秦将軍還闆着臉,一副冷皿無情的惡人模樣,“事情未查明之前,某不便透露,令尊現在官家處問罪,官家下令搜查徐府,徐娘子請冷靜視之,即便放你進去,亦不得随意走動。
”
人一個小娘子,還是個仰慕你的小娘子,不能溫和一點嗎?
怨不得秦将軍到現在還是根老光棍,實在太不可愛了。
“沒關系的秦将軍,你放我進去吧,我不會擾亂你們的。
”
徐應桐心急火燎的要進去,秦未便也放了行,而留在外頭的葉長安就尴尬了,這公務算不算是辦完了那?
秦未看她,“你還有什麼公務嗎?
”
“那個秦将軍能不能私下透露一下内情那。
”葉長安湊過去小聲問,“徐大人到底有沒有妨礙,我這邊公務也是很棘手的。
”
萬一徐廷尉要是完蛋了,那這媒還怎麼保啊,葉長安不得不利用點私人關系先打聽一下。
秦未不知道說點啥好,還學會拿公務跟他說事了,“這事回頭再跟你說,你等在這裡不要動,我一會就出來。
”
這時正有内侍官出來,跟秦未說道:“秦将軍,可能有點棘手,徐府這邊找到了不少數目的金銀,還找到了一個賬本,隻是這個賬本記得不太詳盡,不知道能不能作為證據。
秦未去看了賬本,上面隻大概記了日期跟收入金額,十分的粗略,除了能證明徐康年有大把說不清來源的收入外,基本不涉及其他人。
倒是挺謹慎,秦未本也沒指望能找出什麼有力證據來,徐康年要連這點警覺都沒有,那才叫奇怪,他粗略看了一遍賬本後,便收将起來,預備着撤隊打道回宮。
至于那些金銀,自然要收繳查明來源,除此之外,徐府暫時沒有其他麻煩。
秦未來到葉長安跟前,問她,“你在給徐家娘子做媒?
是哪家的?
”
“是賀添。
”
“是他家啊。
”秦将軍若有所思,一副十分不看好的表情,“要是說不成,能丢飯碗不?
”
“不光我丢,整個官媒衙門都得丢。
”
“這樣啊……”秦未拖了個長音,“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天兒不早了,趕緊家去,我可能會遲一些。
”
什麼叫做好心理準備,秦将軍這是盼着她丢飯碗回家吃白飯嗎?
秦未不看好是有道理的,廷尉府找出來的那份卷宗,幾乎要在朝中炸開鍋,裡面劉錫的認罪書是其親筆手書,并非作假,就算是有心人刻意制造證據坑徐康年,那件案子也得重新翻出來再查,反正徐康年一個誣陷失察罪是跑不了的,盡管他一直死咬着不認。
徐康年被官家下了禁宮大獄,徐家眼看着要樹倒猢狲散,賀家那種家族根本不會允許徐應桐進門,所以信誓旦旦說要回家找爹的賀添,下場就是被無情呵斥并禁足。
賀添與徐應桐的事就這麼先擱置下了,雖然吉兇未蔔,但官媒衙門不得不将日程提到采選一事上來。
葉長安這日一上職就瞧見桌案上擺滿了采選者的畫像,倒也不隻是她,所有人眼前的都不少,看美人這種事,早知道應該讓花蚊子來,她實在不怎麼在行。
按照要求,她須得核查所有人的戶籍身份,以及根據每個人的品貌來進行初步篩選,這些采選上來的人皆是按照地域來劃分的,配備每個人的介紹與畫像,她們需在他們的登記冊上畫圈或是點叉。
方媒官此時忽然湊過來,翻看她手上的名單,“長安那,累了吧,你若是看不下來,我幫你一部分也是可以的。
”
葉長安眉頭微動,這幫婦人從不無事獻殷勤,不知又在打的什麼主意。
“不勞方媒官,我還做得來,您那不是也好多嗎?
”
見她還不走,葉長安又問,“方媒官是有事吧,不妨直說。
”
葉長安這樣問,其他人不約而同的往這裡看,有媒官說道,“方媒官你這就不應該了,哪能幹擾人家葉媒官的名單呢?
”
這人說話帶着酸,好似她也想來卻被方媒官搶了先一樣。
葉長安大概是想明白了什麼事,她們一定有自己想要留存的人,又恰好輪到她的手裡,所以想來讓她畫叉留下。
都跟這憋着那。
“長安跟你說呀,我家有個外甥女,正到了婚配年紀,所以啊我就想着看看這裡頭有沒有合适的郎君,橫豎也要留下來不少,去伺候人怪可惜了的,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
方媒官但凡提到什麼親戚,指定是跟河南郡府裡挂着鈎,這所有的名單都是從河南郡府派發下來的,不定是哪位貴人瞧上了誰,然後跟河南郡府裡打過招呼,隻等着畫叉留人。
其他人心知肚明,唯有葉長安不知内情。
“哎呀,這個郎君不錯啊,長安你說是不是?
”方媒官找出一個郎君的畫像來,滿意的合不攏嘴,“這個也不錯,都要挑花眼了。
”
葉長安瞅了一眼,豈止是不錯,那是相當不錯,這幾個郎君若是留下來,那其他人就都不必上報了。
所以說當官家有什麼好啊,選個美人還要底下人先挑,他隻能用挑剩下的,多麼可悲。
“長安那,這幾個一定給我留下啊,你放心,改天一定請你吃喜酒。
”
方媒官各種囑托,葉長安微微一笑,沒說留還是不留,“那就先謝過方媒官了。
”
她腦袋進水了才會聽她的,後續萬一有什麼事,擔責任的就是她,像這種隻要眼睛沒瞎就能分辨出來的人,留下才叫禍患。
是以葉長安毫不猶豫的在上頭畫了圈,給了通過,後面誰留下那是他們的問題,麻煩便尋不到她頭上來。
其實她不知道的暗箱還很多,比如各州郡裡有着重舉薦上來的人,通常都會在他們的登記冊上留下記号,這時候經手的人就會心知肚明。
再或者有一部分特定的人,這部分人通常是某個地方官借花獻佛呈上來的“賄賂品”,也就是用來獻給哪位上官的,時下的賄賂品送的非常有講究,金銀器物是俗品,得順着上官的喜好來,大多數士族貴人比較忌諱金銀器物,認為那是下品人才會喜歡的東西,他們的品味高的虛無缥缈。
但有一樣是百送不錯的,那便是俊俏的郎君,時下貴族中人,好男風者比比皆是,誰家府中都有幾個俊俏郎君,沒事拉出來跳舞唱曲助助興,還能轉送别人,好用的很。
便是官家身邊亦不缺男寵,雖然并不像其他人那般癡迷,可時不時還是有人會呈送到宮中。
是以可想而知這許多郎君之中,存了多少内幕在裡頭,娘子們自不必說,大部分是要進宮的,不進宮也會分流到各家族中,一個個都是呈上來的棋子,内情多着呢。
趙媒官目睹方才一幕,心裡有自己的盤算,按理她們經手的還要再上她這裡審核一遍,也就是說她會再次篩選以示公平,這一層篩選基本屬于走流程,除了在沒有标記的那部分裡頭挑挑撿撿,其他的皆會按照之前的批示照搬,不做修正。
葉長安是實誠的根據自己的标準來的,有不少做過标記的都被她報了上去,趙媒官要考慮的便是是否要按照她的批示來,因為她并不知道這有沒有關系到秦将軍的意思。
萬一這是秦将軍的意思,她這裡給了相反的意見,那就不太好了,假如日後因此出了纰漏,她完全可以推到葉長安以及秦将軍身上。
是以趙媒官皆按照葉長安所注,沒有做任何改動。
葉長安并不知其中彎彎繞繞,照舊每天上職回家,這日是蔡崇嘉回來的日子,正趕上大家沐休,于伯老早就預備着做一頓好的大家聚一聚。
不過葉長安與隋衍有約在先,午飯要請他吃酒,吃完了找地兒打架,晚飯會趕回來與大家一起吃。
她起了個大早,反正不上職的時候,她通常都不困,想着秦将軍還要考校她的刀法,趕緊的應付完了好出門。
葉長安苦練了幾個早晨,每次都拿文子欺喂招,基本能在十招之内給文子欺一招痛擊,不過痛擊的前提通常是文子欺不想玩了,他不求饒,葉長安便不會放過他。
秦将軍大概就不那麼好說話了,想在十招之内打到他,除非他放水。
不過秦将軍明顯不想慣着她。
“你練了幾日,就這種水平嗎?
”
葉長安的刀已經去了秦未手裡,那家夥空手奪白刃,實在有點欺負人,“這水平怎麼了啊,有幾個能在你手裡讨便宜的,難道秦将軍這一身本事都是幾天練出來的嗎?
”
秦未不跟她耍嘴皮子,幹脆把刀丢給她,“今日若不能叫我滿意,便不要出門了。
”
葉長安:“……”
這是報複,這絕對是最惡毒的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