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朝廢帝來投靠長安城,各家對此各執一詞,有的人認為不該惹這個麻煩,有的人則認為有廢帝在手,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給高安扣上一頂大逆不道的帽子,征讨收歸洛陽城,就可師出有名。
還有的人則認為,應該立即将他處死,以報當年安慶王之仇。
不過到底是人家長公主跟小皇帝的家務事,如何處理皆可,反正他現在已成階下之囚,廢人一個,多養個閑人罷了。
趙呈稚的意思是以廢帝的名義發一道清剿令,以證洛陽城的皇帝并非出自正統,高安犯上作亂,那所謂的政權純屬無稽之談,而長安城的皇帝方為正統。
再然後廢帝就可毫無顧忌的除掉,權當以死謝罪。
長公主對此不以為然,“殺了他做甚,倒顯得咱們心虛似的,什麼清剿令之類的才是此地無銀,你信不信明日高安就會以文公支持新帝為名,把我二哥說到世人唾棄,有文公在手,你說信誰呢?
”
趙呈稚蹙眉,顯然是覺得她說的有理,有些頭疼起來,他是想證明長安城方為正統,卻想的淺了些,論起謀略來,他到底還差着些。
“那要如何,你二哥豈非成了無用的棋子,養着一個廢物做甚?
”
長公主看他一眼,“這你就不懂了,他的用處可多着呢,明日我會以陛下的名義下發诏令,封他一個靖陽公,養在長安城裡,一來顯得我們大氣,二來嘛,這才是證明長安城為正統的最好辦法。
”
趙呈稚擺擺手,那意思随她折騰去了,一個廢帝而已,他還不至于放在眼裡,“秦未那裡又怎麼說,我聽聞他這幾日常在兵營,估計是打算着去洛陽城救文公,依你看,可有勝算?
”
“文公的命,得看天,至于跟高安的争鬥,這才剛剛開始罷了。
”
“你把秦白淵弄來我們這邊,是走的最好的一招,有他在手,十個高安也不好使。
”趙呈稚一副兇有成竹的樣子,“哦對了,那個葉長安的生母是王沉,她到底是陸謙的種還是你二哥的種,你心裡可清楚?
”
長公主擺弄着手指甲,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我自然是清楚的,隻不過當事人還雲裡霧裡的,我得幫着他們親子相認才是。
”
趙呈稚一愣,恍然大悟,“這麼說葉長安跟陸謙沒有關系?
”
“你說呢?
”
趙呈稚從長公主的笑容裡看到了某種興風作浪的意味,了然一笑,隻要跟陸謙沒有關系,事情就好辦了啊。
且說自文子欺走後,秦未就一直在兵營準備出兵的事,要從哪行兵,從哪攻洛陽,都是需要精心布控的,然而還未等到發兵那日,定州城就被突襲,急需要支援。
葉長安聽到消息後,主動去兵營要求随軍,她琢磨着文子欺不在,假如要兵分兩路的話,她也能帶兵守住定州城。
秦将軍這次倒是沒有馬上拒絕,反而跟她分析起戰局來,“定州城可守可不守,如果公孫直守不住的話,舍去定州城也無妨,我猜高安的目的不隻是定州城,還有定州城裡的兵。
”
定州城裡的兵?
葉長安想明白了,是公孫直手下京将營裡的兵,那部分人還惦記着洛陽城嗎,秦将軍的意思是說,假如他們不想為大周朝賣命,那十有八九會被人攻殲,是去是留随他們去,定州城目前并不是必須要争取的地方。
“可是定州城是咱們好容易搶來的地盤呢,丢掉了到底怪可惜的,要不還是派一部分人去支援一下?
”
秦未拉着她來到行兵圖前,指給她看,“定州城并非可有可無,隻是眼下我們的兵力有限,想要守住西北所有的地盤,非常的力不從心,但卻是高安想極力争取的地方,如此,必然會全力争取定州城,與其分散兵力守定州城,不如全力攻打洛陽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高安會兵分兩路。
”
秦未在上面點了一個地方,葉長安看過去,是潼關所在,正處在洛陽城與長安城之間。
以眼下來看,的确長安城周邊是最要防守的地方,如今大周朝的勢力範圍中,不少人都曾經效力高安,一旦大周朝有任何敗勢,恐怕最先倒戈的就是這一批人,與其尾大不掉,不如全力跟高安拼個你死我活。
“高安手下兵馬強健,其勢不弱,而高安本人又極具謀略,不是個容易對付的敵手,且關隴那幫世家都在看熱鬧,不到火燒眉毛的時候是不會出手的。
”
關隴世家以及長公主,就是把秦将軍當作一個萬用擋箭牌,成了大周朝攻城略地的工具,做人不能太大公無私,秦将軍有秦将軍的打算,對付高安可以,守住大周朝地盤的事就不歸他管了,況且他也沒這個心力。
葉長安頓時替秦将軍不值起來,然後便覺得定州城沒有那樣重要了,倒是高安攻打潼關,秦将軍必要迎戰,那洛陽城怎麼辦,文家人怎麼辦,還有個去送死的文子欺,又要如何是好?
見她鎖着眉深思,秦未覺得她動腦子的模樣好笑,說道:“這次你就随我一起出兵,不是想學行軍打仗嗎,跟在一旁好好學,學得好,會派給你要緊的任務。
”
“真的嗎?
”葉長安開心可以跟着秦将軍,激動的吧唧親了他一口,“秦将軍越來越好說話了,必須要鼓勵一下。
”
秦未哪裡是好說話,是不想把她單獨留在長安城裡,當然對付不能安分的姑娘的唯一有效辦法,就是有效引導她不安分,何況他覺得葉長安有她的可用之處,故而才生了培養之心。
既然要随軍出征,葉長安就趕着收拾行囊,另外賀添要随軍,徐應桐也要跟着,家裡就剩了蔡崇嘉跟阿玥他們,她走之前要囑咐一番才放心。
出征之前,二胖子趕着過來将軍府一趟,正巧葉長安要找他,想要拜托他看顧一下家裡的蔡崇嘉跟阿玥。
葉長安招呼他到跟前,“二胖子你來的正好,我有事得囑咐你,我跟秦将軍不在的時候,将軍府裡多幫着照看一二。
”
倒不是可有可無的囑托,現如今一點都不能小視呂大人的地位,不僅是小皇帝跟前最得力的内侍官,更是在宮裡左右逢源,經常聽一些入宮的貴婦們誇贊他會來事。
所以小皇帝盡管不怎麼出挑,倒是一點沒妨礙呂二口的仕途。
“老大你還跟我客氣什麼,蔡兄弟是自家兄弟,我當然得看顧他,您跟秦将軍放心出征就是。
”呂二口拍着兇脯保證,“我今日來啊,是代表陛下來問候秦将軍跟老大的,他不好明着過府,就指派我來代表他,預祝大家平安歸來。
”
葉長安一挑眉,心說小皇帝這是存了小心思啊,還知道讓二胖子來跟秦将軍搞好關系,看來并非表面上那麼遲鈍沒腦子嘛。
“二胖子你老實說,是你在中間當老好人吧,你那點小心眼還跟我一本正經的做甚!
”
“嘿嘿嘿……”二胖子摸着腦袋,“知我者還得是老大,倒也不隻如此,秦将軍勞苦功高,為我大周朝鞠躬盡瘁,陛下再不懂事,這點人情還是知道給的吧,别老把人當小娃娃,南南懂事的呢。
”
“呦!
”葉長安倒是對他刮目相看了,“幾日不見,都會咬文嚼字了,這兩句倒像是人家小皇帝說出來的話,現學現賣吧?
”
“那可不,要不我哪裡會啊。
”呂二口得意的很,“還有啊老大,陛下還說了,叫你們盡管在前線抗敵,後方會盡量支援的,還有您别小看蔡兄弟,他管着度支,糧草軍饷的事情到底也插的上手。
”
葉長安摸着下巴直樂,她眼下的心态就好比看着自家娃娃一個個成人成才的爹娘一般無二,真是一個比一個出息啊,看來以後養老有指望了。
葉長安把這話跟秦将軍說的時候,秦将軍笑話她是個操心命,“蔡兄弟是個腦袋清楚的,知道自己能幹什麼該幹什麼,二口這孩子雖然資質一般,但是知進退,他們倆算是往對的路上走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你趁早撒手操心自己完事,别跟個老媽子似的管的太寬,遲早叫人嫌棄。
”
葉長安不服氣了,“我怎麼就叫人嫌棄了,都是自家兄弟,我不替他們操心能行嗎,還有秦将軍,你也是歸我管的,你想嫌棄我挨揍嗎?
”
“那不能,我的事你随便管,以後就操心我就成,我怕你累着。
”
葉長安笑起來,“這還差不多。
”
秦未跟她正經說道:“我看小皇帝有心立起來,甭管有沒有這個資質,到底沒跟着糊塗,有二口在中間牽扯着,不妨拉扯一把,以後有什麼事你多盯着些。
”
她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放心吧秦将軍。
”
轉眼到出征這日,葉長安有幸跟秦将軍一起威風凜凜的立于馬上,接受大家的歡送,她總算知道了大将軍出征時的場面是怎樣熱烈壯觀。
從小皇帝到長公主,再到各世家家主都來了,這算的上是大周朝第一次出征,意義非凡,長安城的百姓都很賞臉,等在秦将軍要經過的路上一睹風采。
先是長公主代替小皇帝,跟即将出征秦将軍說兩句場面話,這期間葉長總覺得人群中有一人正在注意她,她不動聲色的瞅了一眼,發現居然是靖陽公。
靖陽公就是廢帝,他來長安城後新得的頭銜,不知道是不是長公主故意給他難堪,往日他為帝,小皇帝為公,如今正好掉了個,反正要是換做葉長安的話,一定不好意思出門。
待長公主說完場面話之後,忽然有一個小侍女打這邊走來,朝着葉長安而來,衆人好奇,不知道是哪家夫人派來的。
小侍女行到葉長安身邊,恭敬的笑道,“葉娘子,我家老夫人特意要我來送葉娘子一程,望您跟秦将軍出征順遂,能得以平安歸來。
”
說到老夫人,葉長安立時就明白了,當是楊家老夫人無疑,“老夫人有心,替我多謝她一聲。
”
小侍女從身上掏了個錦囊,雙手奉上,“我家老夫人特意縫制的,裡頭有些常用的備用藥丸,留給您救急的。
”
這就不是問候兩句的小情面了,這裡頭的藥丸怕不是凡品,葉長安有些受寵若驚的接下,“老夫人一片心意,長安記下了,改日定當過府拜謝。
”
添了這麼一個小插曲,大家心裡不免多想一層,看來楊家有心與秦将軍交好,這麼一來,長安城裡的世家風向就會跟着動一動了。
而就在此時,靖陽公忽然從人群裡出來,說道:“葉将軍乃我朝第一女将軍,其英姿果真不凡,我也借楊老夫人的話頭,恭祝你跟秦将軍旗開得勝。
”
這話就叫人摸不着頭腦了,靖陽公冷不丁冒出來說這麼一番話,不知道是存了什麼心,葉長安尴尬的跟他說了兩句客套話,便随着大軍出發了。
留下的各家主們面面相觑,不大知道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難不成秦将軍或者葉将軍跟靖陽公有甚關系嗎?
而一直不發一言的長公主看着秦将軍他們離去的背影,嘴角勾了一個叫人看不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