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風不由得暗自感歎,這樣的男子,當真是少見。
看着渭河廣闊的風景,李玲珑跳下馬車,攏起雙手對着渭河高聲呼喊,唐烨小貝也跟着高喊了一句,一大一小兩個人牽起手,快樂的笑了起來。
這笑聲吸引了子桑烨,他擡頭,眸光沒有任何波瀾的看着唐烨小貝,他從來沒有看見過唐烨小貝這麼笑過,似乎真的很開心的樣子。
“爹爹,爹爹……”唐烨小貝拉着李玲珑,跑步到子桑烨的馬旁,指着渭河中那一座佛像道,“已經有佛的金身在這裡鎮壓,為什麼渭河還是有妖孽?
”
子桑烨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淡淡的看了一眼,不鹹不淡的道,“這兇獸不是從外界逃來,所以,佛不管這些事情!”
李長風看了子桑烨一眼,揚聲道,“為何你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
子桑烨沒有回答,倒是唐烨小貝驕傲的仰着小臉,“我爹爹當然會知道,他精通玄門遁甲,打敗天下無敵手,是天底下最帥最厲害的爹爹!”
他的話沒有說完,人已經挨了子桑烨輕輕一下,子桑烨淡淡的看着他,眸中卻絲毫沒有譴責之色。
李長風對這對父子,甚是詫異,唐烨小貝表現出來的智力和膽色,真的不是一個五歲孩子可以擁有的,而這個子桑烨更是奇怪。
他查不到子桑烨的任何來曆,一度懷疑,他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可是後來想想,自己并沒有在他身上發現任何妖氣和可疑的地方。
“我們走吧,渭河要漲潮了……”子桑烨淡然,拉了唐烨小貝,就朝着一個村子走去,李玲珑蹦蹦跳跳的跟在兩人後面,模樣很是開心。
李長風仍在猶豫,上前,一把抓住了李玲珑的手,嚴肅道,“這父子行為十分可疑,你小心一點!”
“哥哥,你也說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你都邀請他來幫你除妖了,幹嘛還要懷疑他呢?
”李玲珑鼓着嘴巴,顯然對李長風的話不服氣。
李長風隻能歎息,心道,找個機會,好好的探探這父子的底細。
夜晚,李長風看着李玲珑睡着,子桑烨看着唐烨小貝睡着,兩人一起走出了客棧。
子桑烨的臉上,依舊是淡漠的表情,似乎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李長風招手,暗處跳出幾名侍衛,侍衛手中抱着一捧兵器,打開抱着兵器的黑布,那兵器都在月光下,散發出慘淡的顔色。
“這些都是在寺廟開過光,你挑一把合手的,我們這次去隻許成功,不許失敗!”李長風指着那捧兵器,冷冷的道。
子桑烨掃了那些兵器一眼,臉上的表情更加淡漠,他搖頭,薄唇吐出兩個字,“不用!
”
說完,人已經走了出去,剩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直到子桑烨離開客棧的大門,李長風才反應過來,大吼,“你去哪裡?
在這裡一切行動都必須聽我的指示?
”
子桑烨緩慢的回頭,俊美的臉頰,在月光下,半明半暗,他指了指幾裡之外的大山,“那裡有上古時代的神鼎,可以鎮壓兇獸!
”
李長風頓時就愣在那裡,為什麼這個人,什麼都知道。
山上有神鼎的事情,他花了很大代價才查出來,可是現在,卻被他輕易指出。
“你等等,一起行動!
”李長風飛身,翻落客棧的欄杆,人潇灑的落在了子桑烨身邊。
後面的侍衛見狀,沒有李長風的身手,隻能灰溜溜的從台階上小跑了下來。
子桑烨奇怪的看着這群人,微微的皺了皺眉頭,淡淡的吐出兩個字,“送死……”
包括李長風在内的所有人,全部都紅了臉頰,隻是壓抑在李長風的官威下,都不敢發作。
子桑烨掃視了他們一眼,随即一個人走了出去。
李長風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嚣張卻淡漠的男子,站在那裡,一時氣的說不出話。
“頭兒,皇上不是禦賜了一枚鎮邪的桃木寶劍嗎?
我們幹嗎要聽他的去山上取鼎?
直接去渭河鎮妖!”後面有侍衛道。
李長風低頭,看着自己腰間的那枚皿紅的桃木寶劍,他一直覺得這劍處處散發着一種妖異的氣息,所以想取了銅鼎備用,可是現在……
“走,直接去渭河鎮妖!
”李長風做了大膽的決定,皇上現在還用的上李家,不會這麼輕易讓自己去送死。
渭河,李長風燒了幾道紙符,那紙符猶如幽冥鬼火般,在大河的水中不斷翻滾,在符燒到河中央的時候,驟然河水翻騰,一個咆哮的聲音從河中傳來。
衆人警惕,已經拔出了腰間的武器,李長風白衣翩然,抽出桃木劍,長劍橫兇,冷然,“擺陣法……”
七名侍衛頃刻擺好了北鬥陣法,李長風的長劍斜挑,河面波濤滾滾,幾人同時飛了出去,河面出現一個咆哮的獸。
那獸青面獠牙,竟然比地獄的惡鬼還猙獰幾分,八人一獸,頓時混戰一團,不知過了多久,那獸拼的魚死網破,沖出了北鬥陣法,露出了頸項間的一個罩門。
李長風看準機會,桃木劍朝着兇獸的頸項刺去,木劍入肉很深,幾乎已經沒到劍柄,兇獸咆哮聲,肥碩的身子扭轉,一道淩冽的水弧從它身後飛了出來,李長風大驚,退後幾步,那劍就留在了兇獸的罩門之上。
他站在河邊,靜靜的等着兇獸發生變化,這桃木劍若真是鎮邪的,那麼這獸,應該将要發生變化。
河面洪水滾滾,眼看着就要再次發生洪澇,李長風皺緊了眉頭,眼睜睜的看着這兇獸确實發生了變化。
隻見它的身體驟然膨脹起來,那雙猙獰的眼睛,猩紅的駭人,它似乎受到某種刺激,扭頭,一口咬住了還在它身後作法的幾名黑衣侍衛。
李長風大驚,隻見被自己刺中罩門的地方,桃木劍已經不見,或許是它身體膨脹,将桃木劍吞了進去?
他不敢确定,眼看着昔日同生共死的屬下,眼看着就要喪身獸口,他腳尖一點,飛了出去。
這是一場貼身肉搏,除了短刀,李長風已經沒有任何武器。
可是兇獸的神力,哪是人可以比拟?
頃刻間,除了李長風之外,所有人已經被兇獸吞下,那兇獸似乎又膨脹了很多倍,仿佛這些人不是來鎮壓它,而是将自己當做食物送給它。
李長風的短刀,已經掉進了洶湧的河中,他站在兇獸的身體,幾乎就要支撐不住,眼看着兇獸頸項間的一顆紅珠閃爍,這絕對是一顆屬于人類的紅珠,恍惚間,兇獸已經将他掙脫了下去,他踩在滾滾的江面,渾身是皿。
就在他放棄掙紮的時候,一枚青銅巨鼎徒然從天而降,鼎罩住了兇獸,兇獸的身體瞬間變小,最後在青銅巨鼎中消失不見,青銅巨鼎沉入滾滾的河面,河面瞬間平靜下來。
李長風已經愣住,比這個兇險百倍的場面他不是沒有見過,隻是這一次,這一次……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救到河邊,隻是愣愣的看着河面,不住發抖。
“桃木劍是可以避邪,但是沾染了貓皿,就是兇獸增加功力的最好食物,還有你的這幾個侍衛,出生的時間都是北鬥七星鬥轉之日,如果兇獸再吃了李家的後人,就可以,瞬間成妖……”子桑烨淡然,看着李長風的臉,話中饒有深意。
李長風看着自己手中的皿,咬牙,這皿,也不知道是兇獸的還是自己的,或者是那些兄弟的。
這些侍衛,是皇上精心挑選,包括這把桃木劍。
原來,皇上已經打定主意,要犧牲他,飼養兇獸啊……
皇上對李家,始終還是有很深的芥蒂,盡管現在的李家,已經不再掌握兵馬,不再權勢傾天。
李長風像是頹廢了一般,隻是失神落魄的看着自己的雙手,連子桑烨什麼時候離開,他都不知道。
看着遠處子桑烨的背影,他想起了奶奶的話。
我們要幫皇上保守秘密,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這幾個字,不斷在自己的腦中盤旋。
可是不行,他剛剛救了自己,自己不能恩将仇報。
不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不該救自己,不該……
這一次回去,皇上會對李家的芥蒂,更加深厚。
他必須死,為了李家,這個天縱英才的男子,必須死!
殺意已經彌漫李長風的全身,他紅了眼睛,回頭,隻見旁邊有一隻斷劍,撿起斷劍,他一步一步的朝着子桑烨靠近。
子桑烨走的很慢,他很快就靠近了子桑烨,轉角處,他咬牙揚起了手,如果這一刀下去,或者一切的恩恩怨怨都可以了結。
子桑烨不必在人間遊走,唐寶寶也不會下落不明……
可是這一刀,終究沒有下去,拐角處,響起了兩個清脆的聲音。
“爹爹――”
“哥哥――”
是唐烨小貝和李玲珑的聲音,李長風放下了手,手中的斷劍滑落,臉上的殺意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疲憊和無奈。
殺了他,自己也不會獨活吧?
自己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這一輩子,他都會無法安心,更何況,他是被皇上犧牲掉的人,他,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