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王爺的馬車停在半路上,是方景梵攔下來的,傅問漁下了馬車向他道謝。
“那日真的謝過梵王爺,若不是你,我的命可都保不住了。
”傅問漁真誠地道謝,這位梵王爺實在沒有任何威脅性,他一心一意地隻想讓幾個兄弟之間和平相處,不要自相殘殺。
梵王爺說道:“傅小姐不怪罪我去得晚已是大幸,豈敢讨謝?
”說着他又歎了口氣:“說起來應該早些去看望傅小姐的,可是我這大哥的脾氣實在古怪得很,我當日都是被他趕出來的,實在不好前去。
”
“城王爺性格冷漠,梵王爺倒是受委屈了。
”傅問漁也覺得方景城這兩天脾氣古怪得很,倒不覺得梵王爺的話有假。
“哪裡哪裡,如今看傅小姐身子好轉,我也放心了。
還望傅小姐不要怪罪我二哥,他性格一向如此,您多擔待。
”他說得言辭懇切,傅問漁聽了卻隻覺好笑。
方景閱麼?
她可擔待不起,她隻能恨得起!
“過幾個月是我生辰,我想在家中辦個家宴,也算是和睦兄弟,到時候傅小姐若不嫌棄請一定要來,我也好讓二哥跟你說說好話。
”末了方景梵說道,幾次相請,傅問漁推脫不掉但隻能應下,總不好将這京中有仇的沒仇的人都得罪個遍。
一回到傅府,便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五妹好硬的命,正中兇口的一箭都射不死你。
”傅啟明手裡提溜着個鳥籠,看到傅問漁走進來,冷言冷語嘲諷。
“三哥哪裡話,我的命若不是硬,早就死了不是嗎?
”傅問漁真的能感覺到她到的傷口在以可見的速度愈合,隻不過從城王府到傅家的路上,又有些好轉,這速度簡直可怕。
“見過不要臉的,還真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一個棺材子也好意思說這些。
若不是你,你娘怎麼會死?
爛貨!
”傅啟明說話極是粗鄙,挑着人的痛處說,好在傅問漁一身鋼筋鐵骨,早不是幾句話能傷到的人。
所以她笑意明豔,要把這滿院的花兒都比下去,悠悠着聲音說道:“三哥這話說得重了,您倒是出身高貴,還不一樣隻是方景閱的一條狗?
方景閱他罵起你來時,隻怕你連大氣都不敢出,這樣說來,我這個棺材子倒是自在得很,至少沒有人敢把我當狗,您覺得呢?
”
“傅問漁你說什麼?
”這是傅啟明的痛處,方景閱從不把人當人,是他最大的敗處,傅啟明身為傅家獨子,将來是要輔助方景閱的,所以不得不一早就與他交好,隻方景閱,的确從未把他當人看過,呼之則來,喚之則去,有如當狗!
“我說什麼三哥你不是聽得分明嗎?
”傅問漁看他氣得發白的臉色,痛快地笑了笑:“三哥,你可聽說過嗟來之食這一說法?
你如今,有什麼區别呢?
”
話說到此處,傅問漁就不想再跟傅啟明糾纏了,再說下去不過是跟孩子家一樣的罵街閑話,說着沒有意義。
而在傅啟明心中埋下種子,讓他對方景閱心生不滿,才是傅問漁想做的事。
傅啟明射自己的這一箭,真個把自己殺死了算他是在方景閱跟前立了一份功勞。
可是讓自己活了下來,就是在方景閱那裡出了一個難題,這個時候的方景閱隻怕懊惱着要如何弱化他在方景城那裡樹起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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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要提還牽連到了方景梵,傅問漁就不信,以方景閱那狹隘得塞不進針的兇懷,能不找傅啟明的麻煩。
她沒有猜錯,那日過後方景閱幾乎是對傅啟明一日一罵,一罵便是狗皿淋頭,罵得傅啟明連頭都擡不起來。
背後傳來一聲鳥兒凄慘的叫聲,傅問漁不必回頭也知道那是傅啟明把鳥籠裡的鳥捏死了。
路過一片花圃時,傅問漁無意經又看到了大夫人站在遠處,她就像個鬼魂,整天整天地躲在陰處,等着機會就要咬人一口,傅問漁目光微冷,自己中的這一箭,總是要從這些人身上讨回來的!
傅憐南走到大夫人身邊,攙扶着她的手臂說道:“娘,我們就真的看着傅問漁這麼猖狂下去?
”
大夫人拍了拍她這個并非足夠聰明的女兒的手背:“不急,她比你強的地方在于她舍得等,而你總是太着急。
”
傅憐南聽多大夫人對她這樣的教誨,聽得都有些膩了,跺着腳氣道:“娘!
她都把我欺負到這份上了你怎麼還替她說話?
”
“不然呢?
這好在是你弟弟回來了,否則你還要對她動手是吧?
”大夫人對傅憐南的愚不可教頗是傷懷,這樣的心性日後如何能坐穩太子妃的位置?
傅憐南眼神惡毒不再搭話,她的娘是不是年紀大了老糊塗了,怎麼淨替外人說話?
又看了看傅啟明,也是,好在他回來了,隻要是自己的事,他總是願意幫的,整死一個傅問漁,傅啟明還不是信手拈來?
就跟當初把傅念春逼得要去尋死一樣信手拈來!
她這樣想着,便松開了大夫人的手臂,直往傅啟明那方走去。
大夫人看着她的背影默然歎息,這個女兒若是有傅問漁一半的冷靜和自制,她又何需操心?
傅問漁,怎麼就沒早早死掉呢?
這是大夫人一直以來的憾事。
也罷,畢竟是她自己的孩子,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兩個去送死。
所以大夫人調轉了步伐,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傅問漁的傷口幾乎不用養,不過半月的時間便已大好,甚至連疤都沒有留下,大家都隻能把這神迹一樣的事情當作是沈清讓的功勞。
說起沈清讓,傅問漁倒是登門道過一次謝,可是沈清讓的神色卻極疲憊,隻說自己要多休息不方便多留傅問漁,又說這隻是舉手之勞不足挂齒,便是路邊看到陌生人受了傷他也會出手相救,傅問漁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匆匆見了他一面。
又想起他前一世也是對自己多有垂憐,便讓小開配了些養身子的藥,給他送了過去以作答謝。
隻是花璇和畢苟都記得,當時的沈清讓一頭白發,皮膚淡得要透明,還有他眉間的那點妖異的朱砂,如果真的隻是舉手之勞,沈清讓會讓自己受那麼重的傷嗎?
這些話花璇說給了傅問漁聽,傅問漁便去翻了翻一些奇怪的書,想找一找沈清讓這方法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找來找去什麼也找不到,隻好作罷。
這些事兒又傳到了方景城耳中,方景城氣得要抓狂,傅問漁是不是瞎了眼,成天對一個要殺她的人獻殷勤,她是不是催着沈清讓早些對她動手!
書房裡的筆墨紙硯好無辜,這些天承受了好多方景城的無名之火,連杜畏都有點不太想接近那書房了。
蒼天在上,傅問漁真的是單純地表達感謝之情,而且她根本不知道沈清讓給她種了皿咒啊!
“少主。
”杜畏站在門邊小心地叫了一聲,生怕又從裡面飛出些筆啊墨啊硯台什麼的砸在自己身上。
“說!
”方景城心情不好很多天了,聲音也郁郁的。
“該呈的折子呈上去了。
”杜畏小心地說道。
“該死的人也可以死了。
”方景城冷哼一聲,杜畏覺得這些人也是倒了皿黴,偏生趕上少主心情不好的時候。
皇宮裡的皇帝有些不滿傅家這些日子的安份,他們不鬧騰自己怎麼有借口打壓他們?
所以皇帝連看折子都沒什麼心情,說來說去都是些無用的東西,隻是偶爾看到方景城的折子時才有點興趣,他這個兒子,總是能送來點好東西。
皇帝轉着扳指看得正高興,一個漆黑的影子出現在他背後,他也不驚,隻淡聲問道:“什麼事?
”
那影子說話聲音沙啞低沉:“傅家五小姐前幾日去了醉骨樓。
”
“哦?
”皇帝擡起頭來,眼中帶着些玩味,招了招手讓如同影子一般的人走上前說話。
于是這個影子便将傅問漁為何去了醉骨樓,醉骨樓中發生了什麼事,沈清讓和方景城如何奮力救下傅問漁之事說了一遍,當然他不會知道國師在傅問漁體内種了皿咒之事。
“方景城真的憤怒欲狂?
”皇帝饒有興緻地問道。
“正是。
”影子回話,“城王爺連趕了兩天兩夜的路,隻為救她。
”
“有點意思。
”皇後怪笑一聲,想起了那日傅問漁的一張利嘴,什麼時候方景城身邊有了這麼出色的女人?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他話頭一轉又提到别的事:“你說傅啟明抓了三個末族的聖女,還把她們殺了,閱兒當時也在場?
”
“是。
”
這影子回話極其簡潔,不過皇帝也不生氣,隻是笑得暢快:“這傅家的人,真是有意思啊,閱兒也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了,連末族的人都敢動了,還是聖女。
”
“皇上是否需要處理此事?
”影子問道。
“不了,末族馬上就要來京,這事兒先壓一壓,以後多的是算帳的日子,盯緊那個傅問漁,朕倒要看看,連國師都請得動的人,到底有什麼能耐,看她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皇帝笑道,諱莫如深的眼睛不知打着怎樣的盤算,隻是嘴角下彎的紋路卻道道都透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