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了一覺,覺着感概,原來與方景城的牽絆前一世的時候就已經連上,等到睡夠了,她才終于懶懶地睜開眼皮,屋子裡空無一人,她看了看自己,覺得有些不一樣了,但說不上是哪裡不一樣。
床頭放了一件她平日裡喜歡的制式的衣服,顔色也是她喜愛的煙青色,拿過來披在身上,走出門一看,外面原來已到了晚上,她這一覺,睡得真可夠久的。
院子裡沒有人,傅問漁覺得奇怪,今日這城王府也太安靜了些,就連畢苟和花璇都不在,沿着小路去了後院,平日裡花草極少的城王府裡居然種滿了百花,在月光下陣陣花香,荷塘裡原本隻有幾枝的荷花也多了許多,鋪滿了池塘,借着月色甚至還可以看見幾鴛鴦在裡面遊來遊去。
傅問漁越發奇怪,她不會跟上次一樣跑錯了時間吧?
又或者來到了别的地方?
那樣也太不公平了,她還有很多話想跟方景城說。
失落間她正準備轉身,又看見腳下有一條由蘭花花瓣鋪成的小路,指引着她往前方走去,她踏花而行,一路走到了湖心小亭,可依然沒有人,她坐在亭中有些失落,或許,真的來錯了時間吧。
正覺難過時,池塘對面燃起了璀璨的煙花,鋪滿了那方的天空,滿天滿地倒映在荷塘裡,像是摘落天上星辰相贈,朵朵荷花花蕊裡亮起星星點點燭光,方景城淩波踏水,自對面掠影而來。
好不容易到了傅問漁跟前,他卻不敢看傅問漁,憋得一張臉發紅,還清了清喉嚨,:“他們,咳,他們說給你個驚喜。
”
躲在草叢裡的花璇,畢苟和流七月紛紛撫額:“你們家少主這嘴可夠笨的啊!
”
“閉嘴,不準說我們家少主!
”畢苟打他。
傅問漁看他還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裳,暗想着說情話這種事,方景城那真是不拿手,又忍住内心失而複得的激動,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衣服挺好看啊。
”
“嗯,他們說,你喜歡看我穿淺色。
”
“煙花挺漂亮的。
”
“嗯,花璇跟杜畏兩人準備的,這會兒杜畏正在對面點火呢。
”
“飛過來那姿勢也挺帥氣的。
”
“嗯,流七月說這種出場比較能讓你記憶深刻。
”
“蘭花鋪路這主意挺好的。
”
“嗯,是挺好的,小開鋪了一天。
”
……
方景城覺得快尴尬死了,傅問漁昏迷的時候他倒說過不少動聽的話,可是一對着傅問漁,要正兒八經說些動情話的時候,他卻窘迫得要死,武功高深的他,緊張得連冷汗都冒了出來,目光一直亂瞟,就是不敢看傅問漁,僵硬地站在那處。
此時此刻,他有些後悔答應畢苟搞這麼一出了。
而畢苟捂着眼睛這畫面太美她不敢看,隻聽到流七月再次哀歎,搞這麼大個陣仗城王爺是讓你自己來搶功的啊,讓你來感動傅小姐的啊,你不要把好處全推到别人頭上啊喂:“你們家少主,這嘴也太笨了!
”
“都叫你閉嘴了!
不準再說我們家少主!
”花璇其實也看不下去了,但總要維護着少主的顔面不是?
“你才閉嘴,不準說我們家七月!
”
……還沒出嫁呢,胳膊肘盡往外拐!
這裡三人叨叨叨,那邊傅問漁已經快要忍不住笑:“那有什麼是你準備給我的?
”
“我準備教你武功,防身之用。
”方景城比了個拳頭。
……
傅問漁終于笑彎了腰,笑得連眼淚都飛出來了,一串笑聲飛出去,捂着肚子坐到了旁邊的石椅上。
“你,你笑什麼啊,這石椅涼你别坐着了。
”方景城是真的後悔了,還不如在床邊安安靜靜等她醒過來呢,現在這麼正式隆重的搞得他簡直不知所措。
他一邊說一邊要拉傅問漁起身,剛醒過來别又着了涼就不好了,傅問漁卻一把拉過方景城的衣襟,眉目含笑,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她對親吻這種東西依然青澀得不行,隻是憑着一股沖動貼緊了她的唇,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好在方景城在經過了短暫的失神和詫異之後,捧起了傅問漁的臉,輾轉而深。
她坐在扶攔處長發在輕輕揚,真好,沒有去到錯誤的地方,沒有失去他,哪怕有過那麼多的痛苦和難過,可是始終不想離開他。
他半彎了腰滿腔柔情輕輕放,真好,哪怕曲了雙膝,折了尊嚴,她終于還是回來了,哪怕為千夫所指,背負罵名,也不敢想象沒有她之後的日子。
在他們身後是一世煙花為幕,滿塘荷花為景,襯着如花美眷和無雙兒郎。
真好,良辰美景,有人共度。
草叢姐妹花瞬間就濕了眼眶,多不容易,這是真正的死裡逃生啊,誰管小姐為什麼能活過來,誰在乎她身上有什麼秘密,她還在這裡,就夠了啊。
方景城不再讓她回傅府,如今的傅家早就空了,傅憐南也搬進了宮裡跟皇後住,府裡的下人早已遣散,傅問漁回去了也是一個人。
“那我這沒名沒份的,長住在你城王府人家會說閑話啊。
”傅問漁好笑着方景城的倔脾氣,這人還真是想什麼是什麼。
“我去向父皇求道旨,娶了你便是,他會應我的。
”方景城卻是鐵了心不讓傅問漁離開,她一個人傅家怎麼放心,如今又不比以往,鬼知道會不會再冒兩個末族的人出來,那抑制她特性的藥又不能久吃,否則對她身體不好。
“婚姻大事你能認真一點嗎?
”傅問漁托着腮靠在方景城前面的桌子上,他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哪裡料到方景城還真的認真地放下了筆,一臉嚴肅地看着傅問漁,鬧不清的人肯定以為他要上戰場打仗,特别嚴肅地說道:“明日我就進宮,向父皇求旨,迎娶你。
”
他一闆一眼每一個字都說得特别重,好像是在下軍令一般,一本正經,有闆有眼,末了還自我肯定地點了下頭。
傅問漁咬了咬唇,她倒沒有像小女兒家一般羞怯得扭頭就走,隻是有些想不到方景城真的如此的……朽木不可雕!
“你怎麼這副表情?
”然而方景城并沒有覺得自己哪裡說錯了……
“挺好的,王爺你先忙,我去找小開說點事。
”傅問漁被徹底打敗,深吸一口氣決定還是不要跟他計較的好。
有關天之異人這件事,城王府裡所有的人都默契地閉而不談,所有的秘密都随着他們吞進了肚子裡,從一開始,杜微微和嚴葉也就不清楚傅問漁到底是死是活,隻知道她在水晶冰棺待了很久,後來傅問漁重新醒過來,她們便相信原來傅小姐隻是病重。
關于那些秘密,不是花璇他們不肯相信杜微微和嚴葉,而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時間久了,大家都會淡忘掉的,那如同詛咒一般的話語,也不會再有人提起。
傅問漁與方景城有過一夜長談,那夜的風溫柔如母親的手,拂動一池清水搖曳了幾枝荷花,方景城告訴她,所謂天之異人,除了禍亂天下之外,還有那三命三劫,延緩末族族人衰老的許多離奇故事。
也是奇怪,或許是那天的夜風過于溫柔,連帶着方景城的聲音也漸趨柔軟,他在眼底藏了深深的痛苦之色,傅問漁後背貼他兇膛,便什麼也看不見。
看不見,便是災難。
她靜靜聽罷,看着池水在風中推開幾個漣漪,斂了斂眉目:“原來這就是天之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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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關于這個話題再也不曾在城王府提起過,它變成了一個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各自藏好,絕不多言。
傅問漁的醒轉回魂,小開是除了方景城以外最開心的人,他比畢苟他們更直接,根本不去探究傅問漁是怎麼醒過來的,也沒聽說異人不異人的事,隻當她重病了一場,傅問漁醒來了,就行。
他高興得恨不得抱着傅問漁轉三圈,随時見到傅問漁都是笑眯眯的。
“問漁姐姐你來看,我把你院子裡的花都搬到這裡來了。
”他拉着傅問漁的手跑進一塊花圃,還真是傅問漁以往種在傅家的花草。
“你倒是有心了。
”傅問漁捏了捏他的臉,兩人蹲在花圃裡松土澆水,侍弄起花草來。
“問漁姐姐,他們都說你快要嫁給城王爺了是嗎?
”
“你聽說誰說的?
”
“畢苟他們都這樣說啊,那到時候我就要叫城王爺姐夫了?
”
“那你就算是我娘家人咯?
”
“對啊,我是你弟弟,以後要是姐夫敢欺負你,我就替你報仇。
”
“小傻子。
”傅問漁揉着肖小開的頭發和臉,和他說話真的太有意思了,永遠單純的世界。
“問漁姐姐你以後會生小寶寶嗎?
會生幾個啊?
”
……
耿直如方景城,他第二天還真的進了宮去向皇帝求旨要娶傅問漁,皇帝知道這一次再也攔不住他,如今京中方景城獨大,雖說對方景悟和方景閱的懲治甚合他心意,可是京中總是少了個能與他抗衡的人。
有些事,皇帝也不得不多作考慮,不可一味打壓方景城。
而且就連沈清讓最近也變了許多,時常閉關不出,有人說他重病需要修養,有人說他在潛心修行,也有人說他早不在京中雲遊去了,各種說法都有。
“沈國師曾說你二人命相不合,你就不怕?
”皇帝笑看着方景城,幾年前那個女子還活着的時候,他似乎都沒有過這般執念,倒是對這傅問漁,像着了魔一般。
“兒臣命硬,無所畏懼。
”方景城低頭回話。
“她呢?
”
“她與兒臣一般。
”
“那好,下月初九是個好日子,着你們二人成親。
”
皇帝像是随口就答應了下來,隻是指婚的這日子,可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