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有德第一次看見莫繁生這麼無助，他好像瞬間就變成了一個蒼老無能的糟老頭，而不是那個叱咤風雲的商業奇才莫繁生。

　　“老爺，小姐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她會理解的。
”

　　張有德安慰他。

　　莫繁生輕輕的搖了搖頭，說了一句：“她也是你閨女，你還不了解她嗎？
”

　　張有德沉默。

　　“讓雲麗帶着小瑞出國吧！
”

　　“老爺……”

　　“她反正是要恨我的，多狠一點也無所謂。
”莫繁生突然如此淡漠的說。

　　張有德抹抹偷偷落下的淚水，點了點頭。

　　莫雲麗接到張有德的電話，内心完全絕望了，他竟然要把事情做絕到這種地步。
但是張有德說，他也很痛苦。
莫雲麗便不再說什麼。

　　不管莫繁生如何的不近人情，他隻是用他自私的愛來守護着自己的女兒，可憐天下父母心，她一個沒有當過母親的人對待朝夕相處的孩子，還能心生憐憫，更何況那個是他親生的女兒呢？

　　“小瑞啊，跟奶奶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

　　莫雲麗挂了電話，走到小瑞的身邊，蹲下來摸着他的頭問道。

　　“是要去找媽媽嗎？
”小瑞擡起頭，眨巴着眼睛問她。

　　莫雲麗内心一陣愧疚，面對小瑞這麼真摯的眼神，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十惡不赦的騙子。

　　她輕輕的抱過他，努力微笑着說：“媽媽身體又不好了，我們還是要等，等媽媽身體好了才能來找我們。
”

　　小瑞掙脫開莫雲麗的懷抱，指着她說：“騙人！
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

　　“小瑞……”

　　她竟無力反駁，她的童言童語，說的又何嘗不是事實呢？

　　“我不會跟你走的，我哪也不走，我就在這裡等我媽媽！
”小瑞走進房間，嘭的一下用力關上了房門。

　　莫雲麗站在門外，黯然的歎息着。

　　莫念再次蘇醒過來，已經是深夜。
莫繁生和張有德正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談心。

　　“等到莫念醒過來咱們就回家吧，離開這裡。
”莫繁生的聲音。

　　“她會乖乖跟你回去嗎？
如果她變回莫雨凡的話，估計不會那麼聽話了。
”

　　“她從來也不是我們想要培養成的一個聽話的莫念，她骨子裡就是莫雨凡。
”

　　“您是何苦呢？
”

　　莫繁生沉默，沒有再說話，世界安靜能聽見遠處有腳步走動的聲音。

　　莫繁生推開門，看見走到床邊的莫念，驚訝的喊了一聲：“莫念……”

　　但是她卻冷冷的回答：“我是莫雨凡。
”

　　莫繁生的心咯噔一下，幾乎快要停止跳動。
他深呼吸了下，走過去，站在莫雨凡的面前。
“餓嗎？
”

　　“小瑞呢？
”莫雨凡問他。

　　“餓的話讓張叔去給你買點吃的吧，不過半夜，可能要等一會兒，不好買。
”

　　“我問你我的兒子，小瑞呢？
”莫雨凡對着莫繁生大吼。

　　莫繁生一驚，佯裝鎮定的回答說：“你沒有兒子。
”

　　“你還想胡說嗎？
我都已經想起來了，全部都想起來了，我是莫雨凡，不是什麼莫念，我的兒子，莫瑞，他在哪？
在哪？
”

　　“哎呀，你們又吵什麼呢？
别影響其他病房的病人啊。
”張有德聽見動靜，從門外進來。

　　但是他們的吵鬧聲已經驚動了其他人，馬上就有人過來抱怨。

　　“大半夜吵什麼啊？
這裡是醫院。
”

　　“就是，要吵回家吵去呗，神經病。
”

　　張有德趕緊一個勁兒的跟人家道歉，然後輕輕的關上了病房的門。

　　“莫念，你身體還沒有恢複，先不要那麼大脾氣好不好？
乖，聽張叔的話。
”張有德拉着莫念的手，憂心的看着她。

　　“你不要喊我莫念，我是莫雨凡。
”

　　“好，雨凡，好吧，冷靜一點。
”張有德輕輕的說。

　　“讓他走！
”

　　莫雨凡冷漠的說出三個字，震驚到了張有德，也讓莫繁生心沉到了極點。

　　“小凡啊，你不能這樣對你爸爸啊，他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就算他做錯了事，也是情有可原啊。
”張有德看着冷冰冰的莫雨凡，趕忙替莫繁生說好話，他并不希望看着這對父女真的從此就斷了聯系，畢竟他們身上還有斬不斷的皿緣之情啊。
“你知道嗎？
你躺在這裡，躺了那麼多天，他一步都沒有離開過醫院啊，你看看他，都老了多少了，還像一個莫氏集團的董事長嗎？
他是爸爸，你不能趕他走的……”

　　莫雨凡倒吸一口氣，冷笑一聲，看着莫繁生說：“爸爸？
為什麼你說的這些我都看不見呢？
我隻知道，張叔還沒來我們家的時候，他天天跟媽媽吵架，自己在外面沾花惹草。
我隻知道，每一次家長會都是張叔你去參加的，每天也是你陪我吃飯，送我去上學。
他呢？
我一年都見不到幾次，每次想跟他說說話，他都不耐煩的說他忙。
這個就是爸爸嗎？
他還逼走了我媽媽，讓那個賤女人欺負我媽媽，他是個負責人的爸爸嗎？
是嗎？
”

　　“雨凡……”莫繁生無言以對，默默的低下了頭。

　　“怎麼不說了？
說啊，說你有多愛我啊，說你如何當了一個稱職的父親，在女兒失憶的時候隐瞞了自己肮髒的一切，扮演一個慈愛的父親，卻偷偷把自己的外孫給藏了起來。
真應該讓世人來看看你，看看這個莫氏集團曾經的風雲人物是如何的不齒。
”

　　“啪”，張有德顫抖着打了莫雨凡一記耳光，有生以來，一向給予她無限的疼啊，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的他，第一次打了她。

　　他微微張口，對莫繁生說：“我是終于明白了，你以前這樣舉手打她的心情啊！
”

　　莫繁生無奈的搖搖頭，說：“老張，别說了。
就這樣吧！
”

　　“老爺……”

　　張有德看着莫繁生黯然的神色，他輕輕轉身，彎下身子拿起自己的外套，拉開了病房的門。
然後站在門口淡淡的說了一句：“老張，把雨凡帶回家。
”

　　“雨凡……”

　　張有德再次懇求，但是莫雨凡隻是冷冷的看了莫繁生一眼，她不知道，這一眼，竟是最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