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憐已經當了兩年多的妾侍,從做妾侍的第一天起,她就是不甘心的,所以平日裡總是使小性子搶奪程懷仁的寵愛,或是撒嬌使點小手段離間夫君和正妻之間的感情,兩年了,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挑撥離間隻以口舌挑撥已經不能滿足沈玉憐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像一道催促她的符咒――她怎麼能讓孩子頂着庶出的身份出生!
所以沈玉憐決定了,一定要趕在孩子出生之前,她身體還利索之前,把賀雲昭從嫡妻的位置上拉下來!
沈玉憐一直以為,賀雲昭能做忠信伯府的主母,不過是因為娘家勢大而已,如今卻不同了,賀家啊――賀家父子還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來呢,沒了娘家依靠,她賀雲昭還有什麼資格做當程家的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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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主意的沈玉憐,挺着肚子去遠山院找了賀雲昭的麻煩,她以為用戕害子嗣的借口,便可以讓程懷仁休了賀雲昭,她以為程懷仁肯這般冷淡賀雲昭,應當對她是沒有多少感情的。
耍了點小手段,買通了廚房裡的人,瞞過了賀雲昭身邊管理廚房的媽媽,沈玉憐來了一出“嫁禍”,在仆人和沈蘭芝面前演了一出戲,“事發”之後,便立即帶着人到遠山院興師問罪來了。
沈玉憐早知道賀雲昭不是個好相與的,卻沒想到多日不見,她死到臨頭嘴巴還那麼硬,非要用尖銳的話戳人的心窩子,這可就怪不得的别人心狠手辣了!
尚且來不及反唇相譏,沈玉憐便聽見程懷仁的聲音了,她連忙熟練地換上溫順乖巧的表情,同夫君講了“始末”,她以為打着孩子的名頭程懷仁便會處理賀雲昭的,哪曉得這男人言語之間竟然多有偏頗!
越說越沒有勝算,沈玉憐拿出了沈蘭芝交給她的殺手锏,一通示弱,口裡颠倒黑白,激得賀雲昭口出惡言,然後便對程懷仁“揭露”正妻的“真實面孔”,她以為程懷仁親眼所見賀雲昭口出不遜的模樣,此事
便有定論了,哪知道他居然隻是語氣平和地問賀雲昭傷害胎兒的事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還用問麼?
沈玉憐要的不是真相,不是賀雲昭的回答,而是程懷仁的态度!
沈玉憐站在兩人身後,目光陰森寒冷。
她看着兩人一句一句你來我往,似一對苦命鴛鴦,反倒是她壞了二人情分,可明明表哥将她納為妾的時候,對她許諾過,此一生一世,隻愛她一人,也終有一天,會
将她扶正!
兩年多了,妾侍的身份讓沈玉憐倍感恥辱,當初的諾言随風而散,她的怨恨也與日俱增。
指甲都要掐進肉裡,沈玉憐含淚質問程懷仁,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說要去求姑姑做主。
程懷仁卻高聲喚住了她,反問她知不知道賀雲昭的孩子是誰害的!
沈玉憐整個人都戰栗了,沒錯,賀雲昭的孩子就是她害的!
平日裡沈玉憐她總是裝出一副言語上要争搶個赢的樣子,背地裡從不對賀雲昭動手腳,日子久了,以賀雲昭這般火烈性子,自然也就懶得與她計較,也放松了警惕。
沈玉憐等的就是這日,她終于等到了賀雲昭懷孕的時候,在賀雲昭胎兒順利長到五個多月的時候,甚至連程懷仁都覺得沈玉憐消停了。
沈玉憐假借沈蘭芝的名義送了安胎藥給程懷仁,還道:“姑姑唯恐她送的夫人不肯吃,要勞伯爺親自送去,也好讓你們夫妻二人親近親近,瞧夫人成日裡甩臉子給人看的樣子,伯爺再不去哄哄她,怕是胎兒
生出來也是個嬌氣的模樣。
”
程懷仁當時聽了喜上眉梢,沒有什麼比妻妾和睦更讓他來的開心。
拿到湯藥的時候,程懷仁也不是不懷疑的,他甚至悄悄叫了大夫來驗藥,确認無誤之後,還笑話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後來便親自送到賀雲昭房中。
兩人這時候雖然許久未曾親熱了,程懷仁卻還是念着賀雲昭的,一碗安胎藥,或多或少的拉近了二人的距離,他也樂得日日往遠山院送藥來了。
賀雲昭倒是對程懷仁沒了想法,隻是孩子何其無辜,身邊的媽媽也勸她千萬放寬心,省得連累孩子。
為了讓孩子順利出生,她也暫時放下了對程懷仁的成見,從潑掉藥開始,轉而接受這一碗碗的安胎藥。
一連喝了兩個月,她的胎像越來越穩,大夫把平安脈的時間從五天變成半個月。
一直到到她流産的半個月前,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什麼東西!
流産之後,程懷仁讓大夫向賀雲昭隐瞞了真實情況,他想着,孩子以後還會有的,若是賀雲昭恨上程家人了,他們夫妻真的就沒緣分了。
隻是程懷仁沒想到沈玉憐下手會那麼狠,竟然廢了賀雲昭的身子,讓她再也沒法有孕了!
夫妻倆的關系,至此再也沒法修複了,程懷仁一次次地想補償,在看到賀雲昭那張冷漠又無望的臉之後,再多的愧疚也逐漸變成了怨氣――他難道身段放的還不夠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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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到底想讓他怎麼樣!
這場謊言,終于在沈玉憐來鬧的那天徹底揭開了,程懷仁知道,賀雲昭的心是再也挽不回來了。
賀雲昭病倒了,程懷仁看着氣若遊絲心如死灰的賀雲昭,十分自責,他似乎有些想明白自己的感情了,年少的誓言至少在當時都是真的,可是他現在對賀雲昭的愛,也都是真的!
什麼都是真的,唯一不同的是,時間不一樣了,他已經不再是青澀的他,長大的他明白了親情和愛情的區别,可偏偏他愛上的又是那樣烈性的女子!
可惜什麼都晚了,一個沒有求生欲的人,别說再讓賀雲昭愛上他了,便是讓賀雲昭活過來,都難了。
程懷仁懊悔的萎靡不振,若能重來,他便在成親之初,就給她最好的寵愛,他也會好好安置表妹,這樣便沒了這般糾葛。
就在程懷仁下了衙門,與三兩好友飲酒之後,精神恍惚地回到忠信伯府,他看到了青煙一片,從遠山院裡冒出來。
小厮丫鬟奔走呼喚的聲音萦繞在耳邊,程懷仁發蒙地看着遠山院的火,他狂奔至院前,卻見一場熊熊大火把遠山院整個地包裹了起來,不出半個時辰,就會燒個精光!
程懷仁不做他想,拔腿就想往火裡去,什麼勞什子伯爵之位,管他什麼如花美眷,他都不想要啊,他隻想要賀雲昭!
沈蘭芝當即使人按住程懷仁,不許他往火裡跑半分。
一旁的沈玉憐怨恨交加,她費盡心思制造了這場火災,就是想讓程懷仁痛痛快快地選擇,讓她順利變成嫡妻,沒想到他竟然為了賀雲昭連命都不要了!
第一次殺人的一點點愧疚也消失殆盡,沈玉憐覺得自己做的一丁點錯都沒有,好在她和沈蘭芝一起夥同龍道婆處理了賀雲昭,并讓她永世不得超生,無意間還搭上一個何雲昭,否則将來忠信伯夫人的位置
,她怎麼可能坐的上!
大火燒了整整一個時辰,什麼都燒幹淨了。
等到程懷仁清醒的之後,遠山院就剩下兩具壓根就辨認不出來的屍體了。
程懷仁米粒未盡,什麼都不管不顧,推開衆人,撕心裂肺地高聲喊了一句:“給我查!
仔仔細細地查!
”
沈蘭芝拉着程懷仁說私話,道家醜不可外揚,不如壓下來,省得叫外人笑話。
程懷仁看着屍體上熟悉的箭頭――箭柄都都被燒了個幹淨,他忽然明白了,殺了她心上人的,就是他的枕邊人!
程懷仁拖着沈玉憐回了院子,将她推倒在桌上,雙眼紅彤彤的,惡狠狠地質問她,是不是她所為!
沈玉憐也回憶了下自己的手腳,她和沈蘭芝兩人從龍道婆那裡買了符咒來,并且經她介紹雇了兩個黑戶浪子,在天擦黑的時候便放他們從後門潛進忠信伯府,用提前從程懷仁書房裡偷出來的弓箭,于放火
鎖門之後徹底射殺賀雲昭!
龍道婆蹤迹難尋,程懷仁不可能知道,浪子射中人之後,早已經扔了弓箭拿了錢财從後門逃離出去,今在何處,誰人也不知道,至于看門放人的婆子――那是她的人,收了錢财辦事,嘴巴不會管不嚴的。
仿佛一切都天衣無縫,沈蘭芝忍着顫抖道:“表哥,你怎會懷疑是我所為!
憐兒便是膽子再大,也不敢做殺人放火的事啊!
昨夜大火之前,憐兒都一直和姑姑在一起,不信表哥去問便是!
”
程懷仁并沒有去問沈蘭芝,拂袖而去之後,他便讓管事徹徹底底地查這件事。
忠信伯府兩個命婦被燒死,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事,不等程懷仁查出結果,已經有人把程家的事上達天聽,參到了皇帝手上。
皇帝看着手中的折子一本本地摞起來,随便抽了幾本出來,冷笑道:“看來程卿平日裡得罪了不少人,添油加醋的折子不少呢。
”
程懷仁得寵之後拉幫結派,結黨營私,排除異己,打壓了許多人,得罪了不少文官武将,這會子忠信伯府鬧出這麼大的事來,哪有不落井下石的?
就連皇帝身邊的太監也道:“牆倒衆人推,俗語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嘛。
”
皇帝笑了笑,道:“你又是替誰說話?
”
太監道:“奴才自然是替皇上說話。
”
皇帝原先還覺得程懷仁做的事太點眼,但卸磨殺驢不好,這下好了,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他再手軟豈不是太過偏袒于朝臣了?
扔了折子在禦桌之上,皇帝道:“給我查,讓三司都去查!
”
三司會審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程懷仁心痛十分的當口,也被這口谕給吓得魂不守舍了。
沈玉蘭到底是内宅婦人,消息來的慢,她還在做着如何被扶正的美夢,家裡就來了刑部衙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