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禦鞑靼上,曹宗渭經驗十足,陸放跟了他好些年,在居庸關也過了兩年多,該學的也都學了大半,隻是年紀稍輕,又是商家出身,難以服衆。
所以曹宗渭不可能讓陸放一人獨回戰場,若要趕去居庸關,也必然要帶陸放。
商議過後,曹宗渭決定了,他還是要回沙場,鞑靼怕的隻有他,他若不去,鞑靼若是拼死攻進來,居庸關指不定真就失守了。
這京都裡,曹宗渭深思熟慮過後,還是決定将交給雷同知,有他與九皇子相互照應,就憑太子手裡那點兵權,想要造反難度很大,若是逼宮,有皇後在宮中鎮守,隻怕也沒有那麼容易。
這廂商議好了,九皇子府邸的人便來了,請曹宗渭前去夜談。
曹宗渭送走了部分心腹,又帶了幾個一同前往九皇子府邸。
深夜的京都裡,好些世家大族府邸中都是燈火通明,連帶的整個城池都被照亮了。
太子府邸裡也依舊如此。
馬元濱與太子夜飲,書房裡還擺了兩盆鳳仙花,是馬鳳仙閑來無事親手培育的。
太子舉杯,底氣十足道:“廖尚書雖然下獄了,如今鞑靼進犯,父皇久病不醒,隻要兵部溫澄不派人出去,不出兵符,我看他朱熾和武定侯求不求我!
”
馬元濱難得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道:“臣在此先預祝太子……”
二人對視一眼,笑而不語。
太子飲下一杯酒,忽而皺眉道:“嶽父,您說鞑靼他們會不會借此機會真的進犯大明?
”
馬元濱放下酒杯,臉上的笑容更加淡了,道:“會。
”
太子差點沒噎死!
他驚慌地看着馬元濱道:“那、那我大明豈不是危在旦夕?
!
”
馬元濱安撫道:“請太子安心,抵禦鞑靼是武定侯的事,不需咱們操心。
”
太子皺眉道:“可是……武定侯沒有兵符,他又不能調兵,又如何敢前往居庸關?
”
馬元濱揚唇道:“火燒眉毛的時候,武定侯自會想出非常辦法,對他這種忠君愛國的武将來說,沒有什麼比國之安危更加重要。
”
太子仍舊擔憂道:“武定侯他真的會強奪兵符麼?
”
馬元濱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他會,一定會!
”
在馬元濱看來,愚忠的人一定會做愚蠢的事。
對于馬元濱這種卑鄙的人來說,卑鄙就是他最擅長的手段。
太子又道:“可是沒有父皇诏書,他便是搶了兵符也無法調兵啊。
”
馬元濱得意一笑,道:“所以……除了竊取兵符,皇後怕是還要身負假拟聖旨之罪。
”
太子眉梢帶笑,道:“若是武定侯敢強取兵符,便是打了勝仗回來,違律就是違律!
便是要殺了他,他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皇後拟假诏,便可廢後,我往後也不用顧忌這老妖婆了。
”
馬元濱笑道:“待武定侯大勝而歸,太子早就登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
更深夜重,兩人酒興正酣,為避免誤事,餘下的時間隻喝了兩壺荔枝酒。
……
九皇子府邸裡,他早已聚集了心腹,待曹宗渭等人來後,親自請了他們進書房。
衆人正要行禮相,朱熾擡手道:“都勿要拘禮了,快請坐下。
”
曹宗渭等武将本就不拘小節,聽了朱熾之言,也都按尊卑快速坐下。
朱熾坐在上首,一手撐在膝蓋上,掃視衆人道:“想來諸位也都已經知曉,其餘廢話我也不再贅述,大人們以為兵部會派何人前去居庸關?
”
無疑曹宗渭是最合适的人選,但是兵部不可能會把兵符交給他。
坐下亦有兵部之人,不過官職并不高,但是為人機靈,耳聽八方,便把自己所知告知于衆,他拱手道:“禀九皇子,據下官所知,溫尚書已于昨日告假。
”
朱熾眉頭深擰,道:“那這事豈不是落到兩位侍郎頭上?
”
裴禾之父,吏部尚書裴之敬道:“兵部左侍郎母親才将逝世,已經準備回家丁憂了。
”
朱熾心頭窩火,強忍怒氣道:“國難當頭,兵部這是什麼意思?
!
”
裴之敬幹脆把話說全了,他道:“兵部右侍郎怕是也不肯擔此事。
”
朱熾大怒,難道兵部就這麼撂挑子不管了?
!
衆人也都着急,兵符還在兵部尚書的手上!
底下已有脾氣暴躁的人當堂怒罵馬元濱奸臣賊子。
還有人客觀道:“九皇子,皇上無诏,便是隻有兵部的兵符,也沒法出征啊。
”
眼下人多,九皇子心裡有了主意,卻也不好直言,隻道:“諸位勿要急躁,還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
袁淑山冷靜道:“恐怕他們有兩意,一是逼迫咱們行事違律,二是想調虎離山。
”
九皇子點了點頭,愁眉不展地看了一眼曹宗渭。
曹宗渭遞了一個眼神給他,朱熾心領神會,便暫且解散了衆人,隻留曹宗渭與袁淑山等六部尚書同他在書房内密談。
朱熾問道:“武定侯可是有什麼主意?
”
曹宗渭道:“以皇上現在的身體狀況,隻怕七月間……”
朱熾颔首,面色嚴肅道:“是了,太醫說了,恐怕就是七月的事了。
”
幾位尚書面色也是難看,大明内憂外患,便是能攘外,隻怕也難以安内。
曹宗渭鎮定地羅列出他們現在遇到的困難:“若無诏書,兵部便有理由不肯交出兵符,情急之下,也隻能派我徒手去居庸關。
若是我這般前去,就憑居庸關的兵力,恐怕難以抵禦,到時候死傷摻重,白白損
害我大明将士性命。
”
朱熾盯着曹宗渭,道:“那侯爺的意思是?
”
曹宗渭向天抱拳道:“皇上英明,未必沒有先見之明,以我之見,還請九皇子入宮一趟。
”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朱熾一眼,提醒對方,皇上已經将另一半兵符交給了他。
朱熾斂眸,随即笑了笑,道:“侯爺真乃與我心有戚戚。
”
袁淑山當即道:“皇上聖明,定然早有決策!
”
裴之敬、嚴鈞和李一彥心中有數,當即催促九皇子趕緊入宮,他們幾人就在此等候。
事不宜遲,朱熾連夜進宮,面見皇後。
朱熾把自己的打算同皇後說了一遍,皇後心中早有此打算,坐在榻上同兒子道:“事到如今,隻能這般了。
幸好你父皇有遠見,已經把兵符交給了武定侯,便是拟诏,也不擔心會露餡。
”
朱熾一點頭,便道:“勞煩母後盡快行事。
”
皇後也不耽誤工夫,帶着心腹便去了皇帝寝宮。
自皇帝病後,政務便一直在寝宮料理,玉玺等物也都在寝宮。
皇後自由出入其中,自然也知道玉玺存放于何處。
太還未亮,皇後便讓信任的禀筆太監拟诏,她親手按下玉玺,速速交給了九皇子。
朱熾拿着聖旨便出了宮,回到了府邸中。
朱熾把聖旨宣讀給衆人,其中内容大緻為:皇帝早已預料會有外亂,以防萬一,下旨命曹宗渭值鞑靼進犯之時出征,并與其兵符,若此事一旦發生,兵部需将另一半兵符交給武定侯。
聖旨上還落款了時間,正好是皇帝蘇醒的時候。
除開墨迹未幹,玉玺如假包換,任誰見了都不會疑心這是假聖旨。
袁淑山擔心道:“可是皇上手裡的兵符……”這等重要之物,若不是皇帝告訴了皇後藏之于何處,偌大的皇宮,便是翻遍了也難以找到。
朱熾嘴角微揚,道:“等天亮了,兵部之人若再敢推诿――國難當頭,來一個殺一個!
”
有聖旨在手,兵部之人再敢虛與委蛇,便是違抗聖旨,九皇子身為傳旨之人,又是皇子,殺幾個奸臣,不足為道。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隔扇照進書房,袁淑山渾濁的雙眼往外瞧了一眼,随即拱手對朱熾道:“九皇子,天亮了。
”
一行人從九皇子府邸用過早膳出去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了,朱熾領着人去往兵部。
太子等人也已聽人禀了九皇子聚衆夜談,清晨攜聖旨趕往兵部的事,他和馬元濱兩人已經猜到是假傳聖旨,預備一同前往,當衆拆穿!
兵部衙門,尚書和左右侍郎都不在,隻有幾個郎中和員外郎出來迎駕,難看極了,似是到了什麼微不足道的衙門裡似的,連個三品以上的官員都沒有。
九皇子這廂人才到,太子和馬元濱等人也都及時趕來,兩邊人打了個照面。
臣子皆未出言,太子和九皇子相互問好,一副兄弟和睦的樣子。
太子觑了一眼朱熾手裡的聖旨,笑道:“看來九弟已經見到醒來的父皇了,何不告知于哥哥一聲,我也好見見父皇,以盡孝心。
”
朱熾一臉悲戚道:“父皇尚在病中,太子如何有心情嬉笑?
!
鞑靼進犯之事太子也該知情了吧?
九弟這便是來替父皇傳旨救國的!
”太子滿目不屑,他就不信,這是真的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