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嘛,女眷之間就好個攀比,結果比家世,比嫁妝,比長相,比丈夫,愣是沒一樣能比得上。
好吧,兒子想來是比得上的,王氏心裡的想法,他的寶玉可是個有來曆的。
雖這麼想,但是寶玉至今未顯露出什麼不同常人之處,也還隻是一味在内帏厮混,自然比不上現在已經開始科舉之路的蘇氏之子。
不過不叫媳婦布菜立規矩倒有一樣好處,那便是外邊多說賈母慈愛,給賈母添了不少好名聲,這事賈攸還當個趣事說給賈母聽過。
因菜一一上來了,所以衆人住口不語,隻是用膳。
賈家因常年生活在京城,飯菜的口味原是北地風味,極重口的。
但是自從賈攸與一位神醫大夫相交,聽聞這重油重鹽口味的菜色對身子不好。
遂專門叫廚房多做些清淡飲食,也算調理。
加上賈攸夫婦素來便愛這江南風味的菜品。
俗話說,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因此投其所好,廚房也是花了大力氣鑽研的。
今日因林家兄妹到了,蘇氏還專門吩咐了,因而桌面上的菜多清淡,倒也合了他們的胃口。
飯畢,又有丫鬟們端盆送水讓衆人漱口。
兩兄妹少不得也是入鄉随俗,跟着做了。
待下人們撤下了菜,幾個小的都下人們送回房内。
隻餘下一大屋子的人說話。
因先前衆人都已經互相認識,因此氣氛倒也融洽。
因見到幾位公公、大伯、小叔在此,幾位孫媳婦不免有些避讓。
賈攸原先和他姐姐最是要好,此番見着小外甥女,更是高興,直說道:“隻管好好住着。
若是有什麼不好的舅舅給你做主。
”
黛玉知道小舅舅和母親是一胎而出,最是要好,況看着舅舅與哥哥相似的面龐,此刻也是又覺親切,又覺好笑,笑着謝了。
又見賈攸對林琅說道:“你瑾表弟此番南下科考,若是有幸能夠提名,将來你們兩兄弟定要相互督促,互有進益,好生互相扶持。
”
林琅忙恭聲道:“是。
”
正說着話,賈政插了句嘴,說道:“琅哥兒的功課想來是不錯的,隻是讀書舉業,貴在恒心,萬不可松懈。
若是出了什麼差池,倒負了你祖輩的名聲,這可就大大不好了。
”
聞言,林琅一愣,但還是恭敬地答道:“謹遵舅舅教導。
”心中卻是暗道:怪不得母親在家說起二舅舅,隻說他為人迂腐。
如今一看,果真不假,說話也太不讨喜了吧!
什麼叫做負了祖上名聲,該不會是在咒我吧!
擡起頭來暗暗看了自己的這個二舅舅一眼,眉目生得倒是方正,就是看上去死闆了些,應當沒什麼惡意吧!
林琅心想。
賈攸也有些為難,他這個二哥,越發不會說話了。
隻是這麼多小輩在此,他倒也不好多說什麼了。
賈赦隻在内心嗤笑:怨不得在工部萬年不挪窩呢!
就老二這講話水平,若非有榮府作為後盾,怕是早就被罷黜了吧!
見氣氛有些尴尬,賈攸遂轉移了話題,因黛玉兄妹在此,賈家這頓晚宴也是為了迎兩兄妹而設的,因此話題多是圍繞着兩人,幾個大老爺們在此自然沒什麼話題可聊,不過問些江南風光舊景、名勝古迹之類的。
但也隻有林琅能答上兩句,因女眷都不好開口,隻賈母能插嘴說兩句。
見幾人的話題越發偏了,賈母遂道:“你們爺幾個到書房去聊,這裡叫我們娘幾個說話。
”遂将賈赦三兄弟并賈瑚幾個兄弟趕了出去,獨留下黛玉一人在屋内說話。
見男人們都離去了,隻餘幾個女眷,屋内方才熱鬧起來。
賈母見黛玉坐在下邊,身邊隻孤零零地立着兩個丫頭,知道這是女兒和自家親近方才隻帶了這兩個,遂道:“玉兒初來乍到,對府裡還不熟悉,這樣啊,我身邊的鹦哥,最是妥帖細緻不過,便叫她跟了你伺候。
”說着便叫那鹦哥站了出來。
黛玉知道這是賈母的一番心意,便道:“外祖母一番好意,玉兒怎麼能辭。
”想了想,又道:“我見外邊廊下挂着一對鹦鹉,怕叫重了,不如改個名字,便叫――紫鵑如何?
”說完,看了眼賈母。
賈母自是無有不應的。
于是,這鹦哥,不紫鵑便上前對黛玉行了禮,成了黛玉的丫頭。
随後又是賈母的感慨,不免提及多年未見的女兒,自然又有王熙鳳大展身手,她一張巧嘴說笑怒罵,竟是又将賈母的傷感情緒挽了回來。
黛玉聽了,心中不免暗自稱奇,心想:幾位嫂子中,瑚大表嫂性子性情恬淡,不過可能是有孕之故,不好過于活潑,但是說話行事間頗為大氣,到底是世家中嬌養出來的女兒;珠嫂子最為沉穩,一舉一動都是恪守禮儀聽母親說李家詩書傳家,隻是到了珠嫂子這裡便不叫女子讀書了,隻是識得幾個字,會看《女四書》罷了,如今看來倒也不假;琏嫂子倒是最會說話的,行事風風火火,偏有一張巧嘴,讓人愛也不是、恨也不是,怨不得外祖母看着最喜歡她呢!
這時,寶玉突然說道:“妹妹生的這般鐘靈毓秀,神仙般的人物,竟是好像在哪裡見過。
”
衆人一驚,看着王夫人的眼神有些奇異,寶玉和黛玉兩人之前從未見過,何來地眼熟,不會是有人教的吧?
他們素知寶玉是個天真爛漫的性格,不會有這般心計,心裡不免思量開了:雖說是表兄妹,但是賈政和林海的差距也太大了,難不成王氏還真有那麼一丁點想頭?
當然,就王氏的一貫表現來說,也不奇怪。
隻是這般拉關系,未免也太粗暴了吧!
就連賈母也不免想到:老二家的不會異想天開,癞□□想吃天鵝肉吧!
她因為那通靈寶玉之事對賈寶玉有些淡淡的,但是到底是自己的親孫兒,就算有個不省事的母親,賈母内心對他還是有些憐愛的,畢竟稚子無辜。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說寶玉配得上玉兒,畢竟雙方的父母家世差了太多,就算她想要自個兒外孫女嫁回來,也斷斷不會選擇寶玉。
蘇氏在邊上聽了這話,暗笑衆人多心。
她對這二嫂也算是了解了,她似乎堅定不移地相信寶玉将來必定會有出息,一向自視甚高。
怕是還看不上玉姐兒呢!
遂打了個圓場,說道:“哎呦呦,今兒個大家還說琅哥兒長得像我們老爺,我看玉兒這形容,和琅哥兒又有幾分相似,寶玉怕是看岔了吧!
”總算是将這件事情圓了過去。
衆人剛松了一口氣,又聽到寶玉說道:“妹妹可也有玉?
”
黛玉說道:“聽聞表哥銜玉而誕,想來那玉必定不是凡物,其實人人都有的?
”
卻不妨寶玉聞言大怒,将王夫人叫人嵌了帶在他身上的那玉摘了下來,狠狠往地上一摔,怒道:“這是什麼通靈寶玉,連妹妹這般人物都沒有,可見也不實。
”
衆人吃了一驚,誰知道這寶玉偏偏在這時發起了脾氣,王夫人吓了一跳,忙遍地尋起來,好在寶玉自幼嬌生慣養的,沒什麼力氣,倒也沒摔壞,王夫人仔細檢查了遍,沒有損壞,方才松了口氣,将那玉給寶玉重新戴上,說道:“你摔什麼東西不好,偏要摔你這個命根子,若是出了什麼閃失,又該怎麼辦?
”
黛玉似是被吓到了,賈母見狀,忙把她擁入懷裡,拍拍背,安慰道:“玉兒不怕,你寶玉表兄曆來便是這樣,聽風便是雨的。
沒什麼壞心眼,隻是性子直了些、躁了些,往後我說他,萬不可這般吓你了。
”
聽了賈母這話,黛玉方才安下心來。
卻未發現邊上王氏聽了賈母之言,心中憤恨:這林黛玉一入府便害的自家寶玉摔了玉,偏偏還将責任推到了寶玉身上,真是同她那母親一般,天生要和我作對。
鬧了這麼一場,不多時,夜色也深了,見黛玉有些疲乏,衆人也不免有些勞累,遂散了。
那邊,賈赦幾個人不過說了一會子的話,便也散了。
隻是臨走前,賈攸叫住了林琅說道:“日後有什麼不懂的,盡管來問我。
”
林琅謝過了舅父的好意,便離去了。
見賈政正要離去,兩人正是順路,便同行了,賈攸随口問道:“二哥,今日怎麼想起去還願了?
你不是最不相信這些的嗎?
”
賈政聽他打聽,心中一驚,以為自己的秘密暴露了,暗自打量了賈攸一下,但是又見他不過是随口一問,安下心來,遂道:“不過是突然起的念頭罷了。
”
賈攸聞言,也知道自己的二哥沒說實話,但是到底是兄長,他也不好多說。
隻是最近這兩個月來覺得自己二哥不對勁,老是往府外跑。
或許是交了什麼朋友吧!
賈攸心想,總不可能是外邊有人了吧!
(殊不知亦不遠矣)
賈攸搖搖頭,為自己的異想天開。
既然二哥不願意說,那便罷了,賈攸也沒什麼心思去窺探他的隐秘。
左右他的二哥也沒本事做出什麼霍累家族的事,有這心思的,倒還不如多哄哄自己的妻子。
要知道因為兒子去了金陵,妻子竟是日夜操心,生怕兒子在外吃了什麼虧,出了什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