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議妥當分家的諸般是由,已經是過去了許久,?賈敬辭了賈母的留飯請求,?徑直回了東府,?畢竟作為老族長,?又是大過年的時候,?他的事情也不少。
見他不願留下用飯,?賈母索性也不強行挽留,?隻是叫賈赦送了送,?畢竟兩家人素來親近,倒也不在意這些繁文缛節。
分家完畢之後,?賈母的神情也顯得有些疲乏怏怏的,?雖說分家是她的決定,?但是作為一家子中輩分最高的老祖宗,分家也說不上是什麼叫人高興的事情;此外,?整個分家對她而言也是勞心勞力的一個過程。
因此,她屏退了座下的小輩,隻留下女兒賈敏陪她說說話。
賈家諸人心中也頗有些不平靜,?就這樣,分家了?
遂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行了禮便告退了。
因為舅兄林海還在,?因此賈赦兄弟幾個便陪着他到外書房叙話去了。
而齊軒夫妻,?齊軒因為突然收到府裡來的消息,?說是府裡出了事,?便早早告罪,?在午飯之後便離了妻子娘家先行回去了。
賈?則是留下來陪迎春幾個說說話,尤其是迎春,作為最早出嫁的長姐,她自然關心底下幾個弟妹的婚事。
迎春也是自小她看着長大的,對她的婚事也十分關心,知道她定了親,也打聽了,知道是戶好人家,心裡也放心不少。
見幾位長輩似乎有話要說,她也識趣,直接便尋了迎春去,既是恭喜也是提點一些要事。
畢竟迎春沒有生母依靠,小張氏便是再親近有些話也不好直說,倒不如叫她來說,也方便些,這也是小張氏托了她的。
賈母這邊事情一了,賈?自然便回了母親蘇氏這邊叙話。
“什麼?
母親,分家?
”她不可思議道,“老祖宗怎麼想的?
怎麼分的?
父親和兩位伯父沒意見?
咱們三房要搬出府去嘛?
”
蘇氏見狀,忙擺擺手,示意她安靜下來,說道:“隻是先把家裡的産業分一分,搬家倒不必急,肯定要等你祖母去了之後再說,這也是你祖母的一片苦心。
”
“分得倒也還公正,你伯父一房獨得一半,你二伯和父親平分剩下一半,雖說隻是個大概,但也差不了多少,我和你父親也懶得計較。
”
賈?沉思片刻,她是賈攸一手教養出來的,眼界都不似一般婦人,自然很快想到了其中的關節,心道祖母為了家族和睦也算是費了心了。
但還是随即又笑道:“我觀平日裡祖母最是疼愛父親,還以為父親必是分家最得益者,現下看來,反而是大伯父得了最多。
倒是父親像是吃了虧。
”話雖是這麼說,但是她也不過是玩笑般的語氣,畢竟在她看來,自家也不在乎府裡的這點基業。
隻要屬于自家這一份不少,她便沒什麼意見。
蘇氏自然知道女兒不過是開玩笑,但還是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在我房裡說說就罷了,我知道你不過玩笑之語。
在外邊可不能沒腦子亂說,叫别人以為咱們三房心有不滿呢!
”
賈?笑道:“母親放心,女兒我又不是那等不知事的人。
”
她心裡清楚,雖說在家業上父親沒拿到大頭,但這又何嘗不是對父親的一種保護呢!
原本作為公府幼子的父親越過上邊的兩位伯父,成為府裡名副其實的當家人,這便罷了。
畢竟誰讓大伯父和二伯父本事不及父親呢!
多少勳貴家庭還巴不得出一個像他父親這樣的人才為家族扶危濟困。
祖母偏疼父親是府上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但若是在分家上偏袒了父親,那麼少不得有人會說嘴,有礙父親的名聲。
便是府裡兩位伯父和伯母,隻怕也會心有不忿,反而不妥。
這般便很好,畢竟三房上下都出息,并不會眼巴巴地盯着府裡的那些東西。
蘇氏知道女兒心裡有數,心裡自也住了嘴。
賈家分家分的低調,并不欲大肆宣揚叫外人知道,但是京中多是耳目靈通之人,隻見賈家近日紛擾,稍一打聽,便是賈家下人口緊,也少不得透出些話風去。
自然,那些人精子心裡便有了數。
再者賈家便是不願意将家事四處宣揚,但樹大分枝,這也不是見不得人的事,加上分的公平,也沒什麼不可對外言說的,不久,京中大小人家便也知道了此事。
隻是賈家分家分的風淡雲輕,三兄弟兄友弟恭,未見龃龉,讓那些心有龌龊的人完全找不到可以從中作梗的地方。
李府之中,聽了下人打探的消息,李晨星面上不顯,但是眼裡的陰霾卻叫人看了心驚,下人侍候他慣了,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此時心情不妙,不由暗暗叫苦,生怕被牽累。
但是好在李晨星面上的養氣功夫還不錯,待到下人退下後,這才狠狠地摔了手上一個杯子,發洩心中的不滿。
下首之處,原本坐着的一人忙立起身來,隻見這人身材中等,已經近近五十的歲數,面色白皙,臉上一顆黑痣立在嘴角,看着一副精明的樣子,似是為了遮掩,特意蓄了胡子,看着倒是穩重了不少。
他安慰李晨星道:“大人何必動怒,這賈攸同從來心計頗深,做事周全,自然不容易抓到把柄。
可是這人再籌謀,也難免有百密一疏的地方,咱們不是已經找到一些賈家的破綻了嗎?
”
李晨星聞言,似乎是有些安慰,但卻還是有些不安道:“袁大人,咱們查到的不過是這賈家二房的把柄,若是想要牽連到那賈攸同的身上,怕也難啊!
”
原來這男子竟是賈攸當年的同年袁仁,當年殿試之時,他因為心緒不穩,嫉妒賈攸的原因,影響了發揮,最後便是自己竭力補救,也難以挽回,隻落了個同進士的出身。
大齊建國已久,文風日漸昌盛,文人們也多有促狹刻薄的性子,民間常有“同進士”同“如夫人”的趣稱。
且若是中了同進士,可以說此人的政治前途也已經差不多了,若無意外,至高不會越過五品。
因而不少人若是沒把握考中進士,便是不考慮風聞,為了前程,甯可等下一科再考,或是中了貢士之後再回去研讀三年等下一科再來殿試,就是為了避開這般窘境。
那袁仁本就是個頗有野心的人,原本也有進士的實力,可惜因為在殿試上的“發揮失常”,不得不屈居于下,再加上殿試前在文大人家的遭遇,心中自然滿是不甘,對賈攸充滿了怨恨。
自然而然的,他便和一直看賈攸不順眼的李晨星親近了起來。
李晨星原本對賈攸沒甚惡感,但是自從在族叔嘴裡聽說當初殿試上的紛争,知道自己本有機會得了頭名,卻被賈攸得了去,自己反而被黜落到了二甲末尾。
在加上這些年賈攸步步高升,雖說也有自身手腕高超的緣故,但是李晨星心裡未免沒有歸功于當初殿試的排名,心中自然對其不滿起來。
兩人對賈攸的不滿可謂是由來已久,但是可惜賈攸這些年過得順風順水,滑不溜秋的,叫人抓不到絲毫把柄。
再者說,随着時間推移,幾人雖說同年,但是差距卻也在不斷拉大。
當初賈攸便是那一科最為年少的,如今還不過五十便已是閣老之尊了,而他們兩個卻因為當初殿試的名次不顯,拼了老命上下打點這才得了一個不好不壞的缺,一步一步爬到現如今的位置。
李晨星便還罷了,畢竟有那一位“族叔”提掣,加上自己有些手段,這才出了頭。
可是也因為那位老李大人提攜地太過,簡直是恨不得将家底都塞給人家的一副作風,難免引人注目。
老李夫人也不是好相與的,自然察覺到了此間的貓膩,當然覺得惡心不滿。
雖說她的幾個兒子都不怎麼成才,但也不是什麼纨绔子弟,不過是不擅讀書罷了,于人情世故都很是熟稔。
她早就托了娘家幾位哥哥,為兒子謀劃的出身,雖說捐來的官日後前程不高,但是好歹也算有了出路和前程,能夠維持住家中的光景。
再如何,自家的這份家業也不能便宜了外頭那位。
再說,自己兒子讀書不成,底下孫子可都是自小聰慧得緊。
偏生自家老爺,和着了魔一般惦記着外邊的那位,什麼好東西都想着人家,也不想想,你便是再把人家當兒子,人家認的親爹還是族裡那個牌位。
隻是到底老李大人是家中頂梁柱,老李夫人也不願意将這件事抖露出來,有這麼一個□□族弟遺孀的親爹親爺爺,對自家的子孫自然沒什麼好處。
隻是心中的不滿難免在外頭透露出來,外邊的人雖說不解其中的内情,但是也能理解,便是自家子弟不出息,想要扶持同族,也萬沒有這般用心的。
況且李家自家的子弟也還沒有到扶不起的阿鬥這個層次。
心中難免的覺得李老大人迷了心竅,就連李晨星,也給人留下了一種心機深沉的印象,加上李老夫人幾位娘家哥哥從中做的手腳。
自然,他在宦海中又多沉浮幾年。
他如今也是六十多高齡的人了,看着比自己小了近二十歲的賈攸高高在上,自己卻隻能在底下打轉,心有自然有所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