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中,?一房人正巧都聚在賈赦房裡。
近些年來随着年紀不斷增大,?賈赦也收斂了不少。
他雖然纨绔,?但是好歹知道輕重,?對嫡妻向來尊重,尤其是随着小女兒的出生和底下幾個孫輩的出世,?倒是越發修身養性了,?含饴弄孫倒好不快活。
小張氏當年嫁進來雖說是有自己的考量,?對丈夫并無太大期望,?但是這麼些年下來夫妻兩個倒也處出幾分情分來,對丈夫的改變她也是樂見其成的,樂不得叫女兒多和她父親多相處相處。
因賈赦得了前老太太的私房的大頭,手裡向來寬裕,?底下的兒孫們若是能叫他開心,?時不時都能拿到好東西,賈瑚賈琏雖不怎麼在意,?但是他們的夫人卻因而便時常打發孩子來看他爺爺。
便是最小的賈琮,?也在奶娘的囑咐下經常來正房給老爺太太請安。
好在她們俱是有分寸的,?面上都是其樂融融,大體上都能和睦,小張氏知道她們心思也不在意,左右老爺尊重,底下兩個兒子雖不是親生,?但這些年對她也算恭敬,?她又隻有一個女兒,?對府裡家業沒甚指望,隻盼着嫁出去能安安穩穩過日子就成,左右有她在,女兒吃不了虧。
這樣一來,整個大房氣氛越發和睦,一家人倒也時常能夠會面。
得了鴛鴦的傳話,賈赦應了便叫人送了她出去,扭過頭來,笑道:“正巧你們都在,倒也省的我再去叫了,記得明天都别出門了,好好在家呆着。
”
賈瑚隻點頭應道:“是,兒子明白了。
”
賈琏卻是最機變的一個,他笑嘻嘻道:“老爺可得給兒子們提個醒,這三叔好端端地怎麼突然想起來叫一家子一起吃飯?
”房中衆人俱是凝神看來,似是等着賈赦回答。
賈赦瞥了一眼兒子,知他心裡有些想頭,遂道:“收起你那點小心思,隻管安生去,你三叔要是考教你什麼,你老老實實應答便是,别想些什麼花花腸子,你三叔最看不上這樣的。
”
賈瑚才反應過來,原來不僅僅隻是家宴啊,遂好奇道:“老爺可知道有什麼要事?
兒子們好歹有個準備”
賈赦看了一眼大兒子,雖然不如二兒子機靈,但是勝在沉穩勤懇,且他自小和三弟關系不錯,沒準也能有些好處,又見一家子都盯着他,便道:“我也隻是有些猜測,隻母親叫了鴛鴦來傳話,想來是要緊事。
”想了想,他又說道:“不管你們三叔因着什麼目的,你們若是表現好了,入了他的眼,自然有你們的好處。
”
賈瑚賈琏低頭一想,的确是這麼回事,若是得了三叔青眼,那前程自然是一片大好,雖是一家子住在府裡,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但是三叔位高權重,便是在家中碰見,也難有這樣的好機會。
便是在一邊坐着的陳氏、王氏也是心頭微動。
見底下小輩信服的樣子,賈赦心裡得意,又囑咐了幾句便叫他們回房去了。
在正房用了晚膳,賈赦心情仍是不錯,索性留了下來。
小張氏見此倒也不奇怪,近來這也是常有的事。
晚膳後夫妻兩個又道了幾句閑話,小張氏伺候了賈赦更了衣,見他躺在床上長長地舒了口氣,方才坐在床邊,問道:“老爺今兒的事,可有個準?
若是三叔沒這個意思,難免讓兩個孩子失望。
”
賈赦便道:“八九不離十吧,你想,三弟那人,日理萬機的,若是尋常無事,好端端地不年不節的開什麼家宴啊?
”又見身邊沒旁的人,俱是夫妻兩人的心腹,又道:“你别往外說,我可是聽說三弟是特意推了那邊蘇家大房的宴請。
”
這蘇家大房雖說不顯,在京的也不過是大房次子一家,但是好歹是三弟媳除父母外在京裡唯一的親眷了,他們又懂得做人,平素裡兩家也有些來往,三弟賈攸和他們關系素來不錯。
若是尋常,三弟必不會推辭。
因而聽了賈赦的話,小張氏這才了然。
而在二房裡,正房裡的隻有二太太王氏,她聽了鴛鴦的傳話,點點頭便應下了,準備待賈政歸來再同他說說這事。
可直到掌燈時分卻還是看不見人影,又打發人去問,才知道賈政竟是已在李姨娘房裡了,氣得王氏一個趔趄,有心想着幹脆不說這件事,既能駁老太太一個面子,又能叫賈政吃個教訓,但是又顧忌自己的顔面,不願将二房的糟心事外傳叫自己丢人,當真是氣急她了。
但又不能不說,王氏遂闆着臉叫了個丫鬟去李氏房裡叫人,見她臉色不好看,下邊傳話的小丫鬟也低着頭,不敢有多餘的舉動,聽了吩咐便出去尋人了。
賈政正和李氏琴瑟和鳴着呢,見王氏派人來請,遂大失了興緻,望着下頭小家子氣的丫鬟,更是覺得掃興。
還是李氏上前來勸了勸,又想到王氏雖然不讨喜,但是無事也不會來打攪自己,這才耐着性子去了正房。
待王氏見了賈政,說了鴛鴦的傳話,道:“我想着若無要事,三弟想來也不會想到開這家宴,因而還想問問老爺,可是有什麼關礙?
再者,不若叫寶玉他們明日機靈些,若是能得了三弟看中喜歡,也是件大好事。
”
賈政一聽前半句,也陷入了思索,的确應該有些緣由。
但是聽了王氏的後半截話便有些羞惱,他的兒子怎的還要看三弟的臉色,看三弟看不看中?
況他素來方正闆直,遂硬邦邦地道:“這有什麼打緊,寶玉隻管好好讀書,難道還愁沒有前程嗎?
好男兒若隻想着家族餘蔭,又怎麼會有出息。
你快快去了這想法,隻好好管教這孽障便是,讀書倒是快叫他小了兩歲的弟弟趕上了,丢人!
”
說完,甩甩袖子便離去了。
王氏原本還打算和賈政好好談談,但是見他竟就這樣走了,心裡氣罵道:你若不是家族餘蔭,還能有今天的官位?
隻是她又不敢将心中的想法說出口,隻能悶在心裡,徒惹自己生氣。
夫妻兩人算是不歡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