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嗤笑一聲說道:“命格之術?
我可是聽說這起子文人常常挂在嘴邊的便是什麼‘子不語怪力亂神’什麼的,用這個理由?
”
周瑞家的小心翼翼道:“許是因為秦大人夫婦愛惜晚輩的緣故。
”
王氏心裡一想,也不是沒有可能,隻是她還是有些不豫道:“便是如此,秦尚書此舉未免也太過于谄媚了,竟是硬生生地巴上了咱們家。
”莫不是聽聞了三弟即将“入閣”的消息?
周瑞家的低聲說道:“聽說小秦公子是秦大人過繼來的,沒什麼親族在世了。
秦家那麼大的家業,繼承人不過是稚子,難免惹人觊觎。
秦大人此番上門,未嘗沒有借咱們三老爺的面子震懾秦家家族裡那些人的意思。
”
王氏不無酸意地說道:“可不是,眼巴巴地見着咱們三老爺出息了,就上門來。
”
周瑞家的卻沒有附和,而是說道:“聽說秦大人考慮到自己年歲不久了,竟然願意将秦家托付給三老爺,若是自己有個萬一,三老爺就可以以小秦公子義父的名義暫時接管秦府,直至小秦公子成年後交還。
”言下之意,人家也不是空着手上門的。
王氏聞言,心裡一驚,她自然能夠知道這裡頭所蘊含的意思,秦家的家業?
那可是好大一筆油水呢!
她才不相信賈攸是個不偷腥的貓。
這麼大的家業,過了手,能不沾點油水?
殊不知,賈攸卻是哭笑不得,他看着坐在面前的秦尚書夫婦,為難道:“老大人,您這着實是為難我了,此事恐怕惹人物議,不如請您額外請個心腹管事看着,小子在邊上替您看着便是。
”此事的确不妥,兩家人之間便是結了幹親,但是秦家家族還在,也有幾個做官出仕的士人,他一個外姓的旁人□□去,算什麼事?
雖說老秦大人相信自己的眼光,認定賈攸不會侵占“義子”(侄子)的家業,奈何世間總有些别人不這麼像啊!
賈母原先聞言有些心動,但是聽到賈攸言論,頓時清醒了過來,的确,雖說是自己孫子的家業,但是到底人家姓秦,你個姓賈的摻和進去算什麼事?
最為關鍵的是賈攸提及的“物議”,這可是老太太最憂心的,生怕連累了兒子。
對于賈母而言,賈攸的入閣,對整個賈家來說都是一次飛躍。
先前賈家雖有兩代榮國公都為天子心腹,但是免不了被人拿“莽夫”的眼光看待。
便是得了天子信重,也少不了“天子鷹犬”的外号。
但是兒子賈攸若是入了閣,那就是名正言順的“社稷重臣”,将來還要在史書上邊留名的。
好叫人家看看,賈家也不是光憑着聖人恩寵上台的人家,也是有真材實料的。
有這般的想法,賈母自然是附和了兒子的想法:“秦尚書,吾兒說得對,不妨由您擇一名穩妥可靠之人打理家業,至于小公子,由我們賈家代為撫育倒也無妨。
況秦尚書老當益壯,何必如此着急呢?
”
聞言,秦尚書一笑,說道:“生死自有天命,老朽不才,也到了古稀之年,不為子孫後代考慮,又能何如呢?
貴府高義,既是如此,若将來老朽有所不測,還望老夫人多多關照。
”
說這話,内心卻是歎了口氣,若是自己真的老當益壯,哪裡需要這麼着急?
去歲太子謀反一事,雖說有賈家派人平息了秦府的騷亂,但是到底年紀大了傷了神,精力大有不濟。
去歲除夕家族祭祀之時,自己不防之下,竟是在家族衆人面前昏了過去。
雖說不過半個時辰便清醒了過來,但是自然被有心人看在眼裡,聯系到小曾孫子不過稚齡,自然傳出了自己若是有個萬一,由家族代為掌管家業的說法。
思及此處,秦尚書不免苦笑,能說出這種話,傳出這種風聲的人,自己還沒死呢!
若是真有那一天,自己真的能夠放心撒手留下老妻幼孫嗎?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加上近段時間的風聲,秦尚書這才下定決心,讓曾孫認下賈攸這個義父。
實際上,若非如此,秦尚書也沒有想要把孩子送到賈家的想法。
雖說兩家人先前有過約定,但是在秦尚書看來,兩家人之間素無來往,貿然結了幹親,難免會引來争論,若是讓人揣測到孩子的身世,又是一場軒然大波。
本能的,其實他是極為抗拒和賈家有所聯系的。
因此,他當時的打算,不過是為自己留下一條後路,真正的想法是托一二莫逆老友代為撫育。
可是自從族内有一二風聲傳來之時,他便意識到,若是沒有真正有力人物彈壓,僅憑着自己的遺囑,光是憑着宗族關系,那些人便能夠讓曾孫喝一壺。
當世之時,宗族禮法,那可是人倫常理。
若是秦尚書家身無片縷,想來也無人挂念,偏偏秦家家業富庶,自秦尚書晚來失子,白發人送黑發人之後,盯着這份家業的人便數不勝數。
想來自己的幾位老友也無法抵抗來自秦家宗族的勢力,畢竟秦家也不是什麼軟柿子。
思來想去,秦尚書隻好又找上了賈家,不管怎麼說,這孩子體内,還是留着賈家的皿脈的。
當然更為重要的是,秦尚書對賈家近些年來的尚學風氣頗為認同,對賈家族學也十分信任。
尤其是賈攸,他的一雙兒女,在京師都是有名的出色,曾孫子交給他,想來也不會養成一個纨绔性子,若是能夠藉此發奮上進,重整家業也說不準。
對于賈攸不願意沾手秦家家業的想法,秦尚書也能夠理解,畢竟賈攸還是文官,自然要考慮影響,侵占家業這種罪名,便是捕風捉影的話。
于他而言,也是個大麻煩。
眼下,既然賈家已經遵從諾言,收下了曾孫,那麼自己最重要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至于其他,呵呵,作為宦海沉浮三十多年的老官宦,他自然有自己的手腕,族裡的那些人以為憑借一些風聲就能叫自己操心身後事,收買他們以求善待曾孫,未免也太天真了。
賈母和賈攸對視一眼,自然是應了。
因為今日是第一次上門,兩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自然不會将此事草草操持一遍便算完事。
于是兩家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找個高僧,算個黃道吉日,設宴請客以為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