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雪落從客廳裡取來煙灰缸放在封行朗的手邊,他那淩厲的眼眸才柔和了一些。
骨節分明的指間夾着一支煙,優雅的送去煙灰缸裡點去煙灰,再送至菲薄的唇間深吸一口,缭繞的煙氣噴在了雪落淨爽清嬌的臉上,惹得她一陣嫌棄的後退。
卻被封行朗
一把撈住了手腕。
“恨我麼?
”他問,薄唇抿在煙上,說不出的邪魅。
雪落一怔,似乎沒想到封行朗還有自我反省的時候。
自己應該是恨他的吧!
每當他以小叔子的身份輕薄她這個嫂子時,雪落就會恨得牙癢癢。
她當然不會知道,封行朗真
實的身份卻是她法律上的丈夫!
要是知道了,他對她如此的輕薄,她還會恨麼?
“你不胡攪蠻纏無禮我這個嫂子時,還是挺好的。
”雪落柔軟的聲音裡,又帶上了那麼點兒小小的淺怨,聽在男人耳朵裡,實在是舒服。
封行朗撩唇一笑,那模樣矜貴又痞氣。
他松開了雪落的手腕,改成用一指手指去纏繞雪落垂落在肩膀上的長發,“為什麼老以‘嫂子’自居?
你就那麼喜歡做我哥的女人麼?
”
這話,怎麼有種說不出的酸意呢?
應該不會!
因為此時此刻的封行朗,就是個冷漠的人。
情和愛對現在的他來說,根本不在他考慮的範疇之中。
似乎,雪落有些不敢跟封行朗過深的讨論這個話題。
她總覺得這個話題并不适合一個嫂子跟小叔子去談。
看到男人再次點煙,雪落微微蹙眉。
在男人深吸一口送至煙灰缸前點去煙灰時,她竟然毫不猶豫的伸手過去,想将男人指間的煙給拔它出來……卻沒想到,她竟然做到了!
雪落的纖指觸及那支煙時,封行朗是本能抵觸的;可在她柔情的力道之下,竟然順利的将那支燃着的煙從封行朗的指間拔之而出。
然後雪落将那支煙掐滅在煙灰缸裡。
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小薯餅。
下午在給封立昕準備藥膳時,順手給做的。
雪落挺喜歡吃。
指間的煙被女人換成了小薯餅,封行朗的俊容上隐約過千絲萬縷的微妙變化。
這女人真夠……幼稚得可以!
本能的将手中的小薯餅送至嘴邊咬了一口,挺軟挺糯,并不難吃。
“好吃嗎?
”見男人真的吃了,雪落抑制不住的微微欣喜。
或許她明知道:自己不應該跟封行朗走得這麼近,更不應該問出如此親密的話。
“還行!
就是甜得有些膩人。
”封行朗将餘下的小薯餅整個送進自己的嘴裡。
甜得膩人你還全吃了?
雪落抿緊着紅潤的唇。
不過心裡還是挺美的。
說實在的,她也挺想有個聽話的小叔子的,她一定會很關心他,把他當成弟弟一樣的疼愛。
不對啊,封行朗好像比自己大好幾歲呢!
怎麼着也不可能成為她林雪落的弟弟啊!
不過雪落也随之總結出了一點:封行朗不愛吃甜食。
“背上的燙傷好些了嗎?
”封行朗問。
靜靜的看着女人時不時羞紅的小臉,感覺自己的心境也變得平緩安甯下來。
就這麼偶然逗耍她一下,似乎這日子也挺有趣。
其實是在女人一直把他封行朗當成小叔子的時候,一邊是道德的束縛,一邊是他這個‘小叔子’的威逼豪奪,那種惱羞成怒,氣急敗壞之下從乖貓蛻變成母老虎時,就更有趣
了!
“好些了。
”雪落如實應答。
“讓我看看吧。
”封行朗故意上揚着聲音,“看了我才能放心!
”
雪落立刻機警的往後退縮,“不,不用了!
下午的時候,安嬸已經給我重新抹過燙傷膏了。
”
封行朗英挺的眉宇輕蹙:這個安嬸,怎麼這麼多事兒?
不是她的活,她非要搶着幹!
提曹操曹操到。
擔心二少爺會餓肚子的安嬸,将精心烹制的意式牛柳面端了進來,香氣四溢。
“二少爺,快趁熱吃吧。
您還沒吃晚飯呢。
”安嬸果然心疼封行朗,就差喂給他吃了。
“嗯,先放着吧。
”封行朗俊眸裡有被人打擾後的淡淡不快。
“涼了就不好吃了。
”安嬸執意的将盤子送到封行朗的手裡,“看你最近都瘦了!
”
封行朗瘦了嗎?
自己怎麼沒感覺到啊?
健壯得像頭牛似的!
如果這也叫瘦了,那他之前該有多麼的魁梧粗壯啊。
不過安嬸對封行朗的寵愛,俨然已經比親媽還親。
趁男人大口吃面之際,雪落小碎步朝門口挪去。
“去哪兒?
”封行朗厲斥一聲。
雖說連眉頭都沒擡動一下,可他卻能感覺到雪落的離開。
真是個狡猾如狐的男人。
“哦……我去給你倒水潤潤口。
”雪落機智的答上封行朗的話。
因為有剛剛拿煙灰缸的先例,所以這回封行朗便放行了女人離開。
量她也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其實雪落的目的卻另有其它:她想趁安嬸伺候着封行朗吃面之時,上樓去看看封立昕。
或許并不是有多想念封立昕,而是她一個做妻子的責任和義務。
不然她在封家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在醫療室的門前,雪落靜靜的等了一會兒,才輕之又輕的叩了兩聲門。
她知道這個時候,金醫師一定會在裡面。
他對封立昕的病情盡心盡職,除了每星期半天跟家人相聚
,其它時間幾乎是寸步不離。
過了兩三分鐘,醫療室的門才從時面打了開來。
開門的是金醫師的助手小邢醫生。
“邢醫生,我還不能進去看看立昕嗎?
”被拒絕多了,雪落問得凄凄的。
“封太太,封大少最近需要無菌環境。
”邢醫生幾乎把能找的借口都找到了。
每一次的拒絕,都會讓他為難不已。
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封家太太,隻不過是想關心封立昕的病
情,跟所謂的陰謀詭計根本就沾不上邊兒。
可這是封家二少爺叮囑的。
不許閑雜人等進去醫療室看望封立昕,其中也包括封太太林雪落。
“我可以穿無菌服的。
”雪落喃喃一聲。
她不想為難邢醫生,可她也不願放棄看望封立昕的機會。
“那個……封大少最近狀态不好,不想見任何人。
”邢醫生微微歎息一聲。
雪落懂得邢醫生的為難,他也隻不過是受人之命。
她黯然的點了點頭,朝着昏暗的房間深深的凝視了一眼,便輕挪着步子安靜的離開。
心是疼的,亦是苦楚的。
她隻是擔心封立昕的病情,可封家人依舊将她排斥在外。
一雙銳利又深沉的眼眸,緊緊的盯視着林雪落的一舉一動。
那如同潭水一般深不見底的眸子裡,諱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