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一雙眼眸清澈明亮,盯着萬良,不容他找借口,開門見山的說:“我剛才所言,句句中的,沒毛病吧?
”
萬良沒有說話。
燕七的話當然是句句中的啊。
鄭鼎縱然再厲害,做事情再天衣無縫,但是,在他這個侍郎眼中,還是能看到漏洞的。
雖然,有些漏洞,萬良故意視而不見。
不過,燕七的話叩問心靈,萬良沒辦法回答,也不好回答。
隻能以默認應對。
燕七講了半天道理,終于拐回了正題:“這九天裡,安禦史應該找過你很多次吧?
”
“額……”萬良吭哧癟肚半天。
“既然萬侍郎不能與我推心置腹,多說無益,再見吧。
”
燕七起身就走。
“燕院長請留步。
”
萬良将燕七拉住,鼓足了勇氣,點點頭:“安禦史曾經派人聯系過我四次。
”
燕七笑了:“是不是每次你都找借口回絕了?
”
“額……是!
”萬良滿頭虛汗。
“想必,萬侍郎應該明白安禦史聯系你的初衷。
”
“知道,知道。
安禦史是想讓我舉報鄭鼎作奸犯科,并且拿出實際證據。
”
燕七呵呵一笑:“可是,萬侍郎竟然全部拒絕了。
”
萬良趕緊解釋:“我不是拒絕,而是我不太了解鄭鼎作奸犯科的證據……”
“少來這一套。
”
燕七又站了起來:“萬侍郎依然不肯講實話,既然如此,我和你墨迹個什麼勁呢?
還是給安禦史送奏本去吧。
”
萬良急了,再也不敢打诳語,脫口而出:“我說錯了,燕院長,請留步!
我是知道關于鄭鼎的一些事情的。
”
燕七挑了挑眉毛:“既然你知道關于鄭鼎的一些事情,為何安禦史放下身段,屢次聯系你,都被你給回絕了呢?
”
“這個……怎麼說呢。
”
萬良想了想,措辭許久,淡淡道:“神仙打架,我這個小鬼就别參合了吧。
”
燕七
冷笑:“說到底,你不過是自私而已。
”
“啊?
我自私?
”
萬良不服氣:“燕院長,此話我不太苟同。
”
燕七直言不諱:“當我猜不中你的心思嗎?
你為人謹慎,不愛出頭,想着鄭鼎犯案了,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而且,鄭鼎這人也惹不起,一旦惹了鄭鼎,後面會遇到許多麻煩,隻想着沉默下去,做一個看客。
”
“如此一來,鄭鼎若過闖過此劫,依然不會影響你的地位,甚至于還可以向鄭鼎邀功:你看,我在你落難的時候,沒有痛打落水狗,我是不是很仗義?
鄭鼎想必會高看你一眼。
”
“假如說,鄭鼎死期到了,沒有闖過這一關,你也可以順手摘桃子,按照資曆,從戶部侍郎晉升為戶部尚書。
這相當于你沒有付出一分責任和辛苦,就順利上位,何其美妙啊。
”
“萬侍郎,由此兩點分析,我說你自私,你還有何辯白嗎?
”
萬良聽了燕七的話,啞口無言,面紅耳赤。
他還說什麼呢?
燕七将他的心思揣摩得明明白白,清澈見底。
一針一線、都掩飾不住。
萬良憋了好半天,才委屈的說:“我縱然是有些自私,可是,我也沒幹壞事,安禦史為何這麼狠,要上朝參我一本,豈不知這樣就斷送了我的仕途,甚至于我的家庭,我與安禦史無怨無仇,何必這麼整我?
”
“你又錯了。
”
燕七道:“安禦史打壓的是誰?
是鄭鼎,鄭鼎老謀深算,壞事做盡,理當伏法,給大華除一大奸大惡。
”
“但是,京城府尹、大理寺、監察司連着折騰九天,用盡了各種招數,依然沒有從鄭鼎口中得到确鑿的證據,誰能不惱火。
難道,就這麼任由鄭鼎這頭猛虎出籠,禍害百姓?
擾亂大華?
”
燕七說到這裡,眼眸冒火,盯着萬良:“可是你呢,明明知道鄭鼎作奸犯科,也掌握着鄭鼎作惡的證據,卻旁觀自得,無動于衷,心中牢記那句話: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這相當于什麼?
相當于鄭鼎之所以不能歸案
,便是因為你的不作為。
”
“換句話說,你就是鄭鼎的幫兇,你助纣為虐,幫助鄭鼎逃出牢籠,然後,讓這隻猛虎繼續禍害大華,禍害百姓。
安禦史将這一切看在眼裡,能不急嗎?
他急的尿都憋不住了。
你說,他不參你一本,還能留着你?
”
聽了燕七的話,萬良如醍醐灌頂,幡然醒悟。
燕七等了一會,讓萬良想個明白,又提醒道:“明日,便是第十日,若是再審不出個子午卯酉,鄭鼎不放也得放。
這局面,誰都不甘心。
”
“我還好說,勉強可以接受,反正國平人被打的場子已經找回來了。
但是,安禦史很生氣,很不甘心,直接言明:鄭鼎逃出牢籠,皆拜萬侍郎所賜。
既然無法奈何鄭鼎,隻好請萬侍郎到大理寺、監察司、京城衙門去坐一坐了。
所以,才會有了這份奏章。
”
“不要啊。
”
萬良吓得跳起來,滿身虛汗。
他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麼嚴重,鄭鼎出來了,他竟然要去頂缸。
這不是扯淡嗎?
燕七起身:“好了,事已至此,我該說的也說完了。
萬侍郎,你好自為之吧。
天色不早,我要去給安禦史送奏本了。
”
萬良驚得跳起來,擋在門口,又給燕七跪下了:“燕院長,是我糊塗,迷了心竅,請您高擡貴手,這封奏本,不要送給安禦史,求您了。
”
燕七搖搖頭:“你還沒明白。
這不過是一封奏本,我縱然沒有給安禦史送去,躲過了今天的朝議。
但是,明天的朝議呢?
安禦史重新寫一封奏本,你能攔得住嗎?
說不定,新的那份奏本,比這份奏本更犀利,更惡毒。
所以說,你求我有什麼用?
”
萬良懵了:“那我……那我要怎麼做?
”
燕七扶着萬良起身,慢慢的說:“你得解決安禦史之惑呀。
安禦史想的是什麼,難道你不明白嗎?
”
萬良緩緩點頭:“懂了,我懂了。
”
燕七拍了拍萬良的肩膀:“你懂了便好。
”
說完,拿出那封奏本,當着萬良的面前,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