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季并沒有想到,劉緒所說的頗有勇力的外甥還隻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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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外甥雖還臉嫩,一眼就知年歲不大,卻已個高體壯,鄧季在這個年紀時與他也差不多,體格力氣都不在成年人之下,若再通武藝,确實可稱武勇。
劉緒此時有大用,真能為鄧季解決船匠、船料問題,就是要重傷的大功,他托付的外甥自然要高看一等。
劉緒叫外甥進來後,鄧季先溫和地問少年武藝、所學、志向,又閑話一陣家常,才轉頭對劉緒道:“足下以晚輩托付,若因我事忙疏于照管,反而不美,不如我求二兄收養家中,如何?
”
能得鄧季兄長收養,于鄧季本人留在身邊也沒區别,劉緒又跪伏在地:“多謝将軍!
”
事情定下,少年窦封才開口道:“窦氏初雖顯貴,後卻謀逆,我自幼多遭人诽罵。
若得将軍兄收留,願棄此姓,從此随姓為鄧!
”
鄧季搖頭:“汝舅父養育之恩不可或忘,且為汝,他尚得冒生死涉江漢澤湖運船料工匠,殊為不易,汝欲改姓,不如随舅家!
”
說完話,鄧季輕念一句劉封,又有些疑惑地看向少年,不知道他是不是原本曆史上劉備的養子。
舅家姓就是母姓,本來商人地位低賤,少年祖上出自權貴名門,并不願随舅姓,但鄧季開口發話,少年隻得應命:“諾!
”
三國志上關于劉封的出身記載甚少,隻有一句羅侯寇氏子也。
遍翻史書,東漢時封地在長沙羅縣的侯隻有兩位。
一個是鄧骘。
一個是窦瑰。
其餘再無他人。
有可能寇氏人封侯再遭貶兩件事史書都未記載或遺失,也有可能因寇窦二字發音相似,三國志誤記或錯字,在這裡,作者從後者論。
窦瑰出自扶風窦氏。
扶風窦氏與南陽鄧氏一樣,本都為東漢四大世家之一,窦氏起祖為雲台二十八将之一的窦融。
東漢和帝時期,窦太後之兄窦憲派遣刺客刺殺大臣。
事洩後為贖死罪,自請領兵遠擊北匈奴,兩戰成功,官拜為大将軍,窦氏數人得列侯,窦瑰是其中之一。
窦憲官拜大将軍,族中兄弟數人封侯,扶風窦氏威風一時無二,東漢也是從這時候開始外戚專權的,但窦憲起心篡漢位自代。
失敗後,窦氏便衰落。
窦瑰先是被貶為長沙羅侯,到封地後又與族中其他顯貴一樣,被勒令自殺。
窦氏罪為謀逆,漢時無人敢再與之親近,不似漢亡後兩晉許多江南窦氏不論真假,皆稱自家祖上為扶風窦氏,想要攀附名門。
劉封家道衰敗已久,自幼經曆了不知多少幸酸,此時不願再姓窦也屬平常。
鄧季開口,鄧仲周昭收養下劉封,劉緒自然心滿意足,過兩日便啟行南下為鄧季請船匠、購船料去了。
劉緒走後,鄧仲、鄧季兄弟也帶着家小離開宛城,回安衆去祭祖墓。
————
穰縣鄉中有一戶豪族地主,姓許,家長親眷皆已亡于瘟疫,如今隻剩下個男丁獨苗,名叫許昂。
徐昂自幼習武,父母還在時,他便喜歡随縣中少年浪蕩遊俠,進出城鄉招惹是非。
他射術精湛,出手闊綽,頭腦又精明,身邊很快就聚起數十遊俠健兒。
遊俠兒們終日嬉遊鄉中,同行甚是快活,因舍不得諸友别離,許昂與衆人約定,各家都不搬遷,便瘟疫盛行時,亦未改初衷。
結果,許昂父母皆亡于瘟疫。
許家原本有田地三百餘畝,鄧季入主南陽後,強行推行四等民之策,将許家多餘的田地收歸官府,許昂自然憤恨不已,隻是一腔怒火暫時尋不到發洩之處。
待南陽各縣張貼出鄧季的勸俠榜文,許昂與衆同伴往觀閱,讀後更是大怒:“巴郡甘甯行事,方為我等所敬!
鄧慕安枉稱英雄,尚不能容此豪傑乎?
鄧季量窄如此,任俠之義節,豈厮輩可為評?
”
非隻許昂一個,觀榜後,衆遊俠兒皆群情洶湧,紛鬧間,有人恨不得生啖鄧季之肉。
安衆與穰縣相鄰,鄧季要回老家祭祖,尚在半途消息便先傳回,得知此事,許昂暗叫機會到了。
邀約來同伴,許昂對其等道:“南陽行四等民之策,已非我等可居之所。
鄧季此賊貼榜辱俠,已當受死!
我等何不盡往安衆,覓機誅殺此獠,得顯名于天下,再投諸侯,萬戶侯或亦可得!
”
與許昂同留在南陽的遊俠健兒,彼此算是生死之交,聽許昂言語後,衆人都願意相随,去幹這件大事。
荊州馬匹難得,衆遊俠兒隻許昂有劣馬一匹,餘者多乘牛車,利刃弓矢就藏于牛車之上,都往安衆縣去。
鄧季故居也在鄉中,并非縣城。
兄弟倆拖家帶口,隊伍行速慢,幾日功夫才從宛城回到故鄉,果然破敗已久,隻好先打掃出老屋子,暫且住下,典韋等則尋空地紮營。
鄧家幼子如今成為一方雄主,天下有數的大人物,他要榮歸故裡?
消息傳回時起,鄉野中就熱議不停,等真到的那日,周邊攀得上關系的故舊老親就紛紛趕來,鄧氏故居外圍觀者衆多,終日不息。
許昂等混在人群中,并不顯眼。
典韋恐人多出事,令黑鐵衛将人群皆攔在外圍,隻是這時代不可能完全不近人情,原本的故舊老親中鄧季記得的已不多,便由鄧仲出面,請熟識者入内來談話,每次請入二三人,聊上三五刻,再換人進入。
實際上,鄧季家真正的至親要麼殁于黃巾起事,要麼亡于瘟疫,已沒有還在世的。
來訪的故舊姻親之前關系都不如何,此時來,或單純隻是叙舊,或攀親,或要随之往雒陽,或求更改功良戶籍,或求官位,各種不一,鄧季也隻能視情況,随口打發。
唯獨其中兩戶比較特殊,鄧仲開口要接到雒陽奉養:一戶為兄弟倆的堂舅家,人口盡亡,隻剩他兩兄弟堂舅母一個,老婦人雙目已瞎,生活不易;另一戶也姓鄧,是鄧季族叔,兩家本相鄰,黃巾起事時一起投奔張曼成的,在軍中對鄧仲兄弟幾個還甚為照顧,後來隊伍走散,他自家四五年後才輾轉歸鄉。
鄧季在故居,黑鐵衛防備森嚴,許昂等遊俠兒難以靠近,隻能朝來暮歸,在外圍梭巡遊走尋找機會,他們口音與當地百姓并無差别,巡視的黑鐵衛始終未能察覺異常。
三日後,鄧仲夫婦、鄧季夫婦準備好祭品,領着孩兒們祭拜祖墓,得信遠近來圍觀的人更多。
祭祖之後,鄧季想必就要回去,機會隻在今日。
護衛雖然森嚴,但遠見婦幼衆多,想必都是鄧季家眷,若起亂,護衛們必要分心各顧,許昂相信自家射術,隻要能靠近六七十步内施射就行,便與同伴商議:“可驚牛驅衆人亂,我等趁亂掩入,或刀刃、或遠射,合力誅鄧季,事成各自逃離,生死勿怨!
得活者明日于我家中相會,後日共離南陽!
”
衆遊俠兒稱諾,各暗取利刃弓矢,分開掩藏,有幾個又在人群後将拉車的牛集中起來,以刀劍刺傷牛股,惹牛驚狂,驅趕着往圍觀人群奔去。
這一下淬不及防,圍觀人群中頓時便有各種驚呼慘叫聲起。
四五頭驚牛發狂沖破人群,向鄧季、鄧仲等處奔來,外圍人群已大騷動,受傷的在地下慘叫,受驚吓的亂竄,場面很是混亂,典韋急沖到鄧季鄧仲身前來護衛,厲聲高喝:“刺死驚牛,勿使近前!
”
有六七個百姓跟在驚牛後面奔跑,似乎要拼力攔截下牛,前面的黑鐵衛聞典韋聲,都揮戟先刺狂牛。
外側一名黑鐵衛伸手去攔奔牛後面的人,不防靠近他的那人突然亮出袖中短劍,一劍刺在他咽喉上。
“刺客!
”
兵刃劃過的亮光、濺起的皿和袍澤的慘叫讓附近黑鐵衛們大驚,急棄狂牛不顧,四五支長戟轉迎刺客。
自看到驚牛奔入場,鄧季注意力就在妻妾孩兒們身上,提防他們受傷害沖撞,因此知道十餘步外,新收留的劉封持劍擋在婦人們身前,焦沁将鄧涉拉到身後,伍窕懷抱鄧玭、以身軀遮住鄧漳,周昭背藏鄧清。
待刺客亮刃表明身份,鄧季一時怔住,不過很快又醒悟到刺客的目标隻會是自家一個,怕刀兵箭矢波及孩兒婦人們,反而急離開幾步,口呼典韋:“醜鬼,護住家小!
”
“嗖!
”
鄧季今日亦未披甲衣,他回頭張口疾呼的時候,一支利箭已往他兇口奔來。
多年戰陣曆經生死,鄧季反應亦快,聽到聲響,眼角餘光瞥見箭矢飛來時的殘影,忙側身急避。
“嘶!
”
“嗖!
嗖!
”
第一箭正中他臂膀上,頓時鮮皿直濺,鄧季咧嘴冷嘶的時候,後面又是兩箭射來。
這次雖有防備,卻是兩箭齊至,身側一名黑鐵衛揮戟,中途将一支箭矢打落,鄧季側身再避開另一支箭。
看見父親臂膀中箭流皿,又頻頻遇險,鄧玭在母親懷中吓得“啊”一聲驚叫,伍窕等亦驚恐。
鄧玭的驚叫聲,卻不知如何将一頭無人管顧的發狂驚牛吸引,它竟然突然轉變方向沖伍窕和鄧玭奔了過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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