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周三周四連着三天專業課,微積分、概論、有機、細胞、分子、分析,輪流折騰着來,周五全天留給實驗,肖少華腳不沾地地拿了一天滴管,晚上回到宿舍手指都在疼,渾身都散架了一樣,一沾到床就立刻睡着了。
第二天還沒起來,宿管電話來說有人找。
肖少華因為沒睡飽,有點起床氣,聽得迷迷糊糊的,丈二摸不着頭腦地去了樓下,出了大門,正猜着是誰,就看到穿着軍裝的肖趙明軒,一下子醒了,詫異道,“你這是執行任務呢?
怎麼就過來了?
”
“緊急任務。
沒空了。
”
趙明軒見肖少華一身睡衣批了件外套就趕來了,知道自己可能打擾了對方休息,臉色緩和了點,然而聲音還是很冷。
“因為我不明白,你說的那句話什麼意思。
”
那句話?
哪句話?
肖少華過了十幾秒才想起來,尴尬了,支支吾吾道,“……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
趙明軒凝視着他,眼神慢慢浮上痛苦,“我以為我們已經是……”
“嗯,可我是普通人。
”肖少華打斷他的話,現在感覺頭腦特别清晰,“所以這件事到頭還是免不了的。
”
趙明軒忍不住吼道,“你不試一試怎麼知道行不行!
”
要不是知道對方隻是普通人,體能、力量、速度各方面不如自己,他簡直恨不得就像以前一樣狠狠跟對方打上一架!
肖少華的眼神卻很冷靜,“我試過了,那次你不也感覺到了嗎?
”
趙明軒:“那是因為――”
肖少華嘴角帶着笑,“我還是那個向導的結合熱?
”
“當然是――”趙明軒即将脫口而出的字句卻在觸到對方眼神的一瞬間,啞火。
他無法說出他其實服用了很多向導素,因此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沖動,他也不知如何才能解釋清楚哨向之間所謂的天然感應。
“我不知道!
”趙明軒忍不住狠狠捶了一記旁邊的牆柱,“媽的!
我不知道!
”
“這樣你滿意了沒!
”
發洩似的吼完後,他緩緩地蹲了下去。
低沉的聲音裡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茫和痛苦。
肖少華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神憐憫。
“沒關系,我們還有時間。
慢慢來。
”
一陣晨風吹來,他忽然覺得有點冷,不自覺地抓了抓外套。
“對了,你有認識的人在西南塔嗎?
幫我找個人。
”
趙明軒擡起頭,目光忽然銳利,“――是顧雪嗎?
”
肖少華汗顔,“你也收到她的信了?
”
趙明軒跳起來,“什麼!
她還給你寫信了!
”
一個對視,肖少華頓時明白自己烏龍了,他們一塊長大,對彼此太過了解,其實一點都不好。
比如這時候,連想拿點話搪塞一下都做不到。
事已至此,坦白從寬。
肖少華隻好道,“是的。
不過并沒有什麼,她過得不太好,我想看看能不能申請個sg實驗志願者保護把她調過來。
”
趙明軒立刻否決,“不行!
”
肖少華莫名,“為什麼?
”
趙明軒直接道,“我看她不順眼!
”
肖少華遞給他一個“你有病吧”的眼神,“人家是向導,你能找到一個就燒高香了,還不順眼?
”
趙明軒一把拉低軍帽帽檐,不耐道,“初二的時候她就老纏着你唧唧歪歪,都不能回家陪我打遊戲!
煩死了!
”
肖少華聽得哭笑不得。
緊接着大笑起來,差點笑抽過去。
“哈哈哈哈哈――”
“你該不會對她還餘情未了吧?
”趙明軒氣得一手指向對方,口不擇言,“你個沒有節操的普通人!
”
肖少華眼神冷下來,“她隻是我朋友,我對朋友向來是能幫就幫,你就直說吧,你到底幫不幫我這個忙?
”
趙明軒氣得要死,但又拿對方沒轍,咬牙道,“……你等我消息。
”他一轉身,走了幾步,蓦地又回頭甩下一句,“反正你别想着給我拉郎配!
”
“哈,還拉郎,誰有那閑工夫,作業都做不完了!
”目送對方的背影,肖少華口裡說着嫌棄的話,心情卻莫名好了起來,擡頭看向前方一片萬裡無雲的藍天,他心想,今天會是個好天氣啊。
……
轉眼到了在sg學院的第二周。
主講分子生物學的教授姓羅,全名羅成興,是位五十多歲的普通人男性,班裡本來就少的普通人學生們看到他的時候表情都十分驚喜,就像找到了組織一樣,課上課下問個不停,待這周講到dna酶切一節,他提到了自己正在進行的一個研究項目,肖少華才知道原來對方還是哨兵素研發的主要負責人,不由精神一振。
“――和向導素的精神包容性不同,哨兵的精神力其實是非常具有攻擊性的。
”羅教授拉下白闆,在上面随手畫了幾筆,“要理解起來也很簡單,這是矛,這是盾,”聽到台下有人笑起來,羅教授也笑,“畫得不好随意看看就行了,我又不學美術的,大家将就一下!
”
肖少華也忍俊不禁,因為那對矛盾,就隻是個阿拉伯數字1和一條弧線的形狀,老師不說還真猜不出那是個啥。
“哨兵的精神呢,就像這個矛,這個尖尖……哎你們别笑,”羅教授說,他自己也在笑,非常沒有說服力,所以學生們的笑聲起得更大了,“壓一壓、壓一壓,你們笑得都把我帶過去了,這樣不好的,向導們注意引導下情緒,哎對。
就是這樣,哨兵的精神,這個尖,好了,别笑!
就帶動着他們的感官,在物質的世界裡逡巡,非常敏銳、靈活。
”
教授說着,馬克筆跟在手上,在白闆上留下一條随心所欲的流線,“所以他們能夠用最快的速度,到達一個所能去的地方,一個感官,就是一個尖,一次對焦一個目标。
向導呢?
”說着教授手一彎,在畫的弧線上畫了個圈,衆人又笑。
“向導的精神力,它就像一個盾!
它比哨兵的要厚,但它發散,包容,它能更全面地在有限距離内,收集自己周圍所有的情緒信息。
”
笑聲小了些。
“你們都知道向導素的原理,就是用多種化學成分,模拟出均衡的向導信息素,讓服用後的哨兵,在感官上,有種自己被向導那種厚實的精神力所包裹的錯覺。
這時候有人要說了,教授啊,這個向導素畢竟不是真的向導啊,哨向結合後的感覺畢竟還是不一樣的啊。
對對,是這樣的沒錯。
但是!
”羅教授“啪”一下換了個闆子,“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對哨向不可能每分每秒都待一塊,總要出任務的時候,”他畫了個1,“一個在中國,”快步走到另一端畫了條弧,“一個在美國,”在弧上繞了個圈,“這是向導的精神力最大輻射範圍,這是哨兵的,好了,就算一個城市吧,”他又畫完一個圈,把筆一放,攤手,面向學生,“你們說怎麼辦?
”
一個學生笑着舉手,“他們已結合就好了啊。
”
羅教授“哈哈”一笑,“對!
雖然不能引導哨兵了,也觸碰不到對方了。
一個哨向再牛,精神力也不可能跨越半個地球啊!
”大家跟着一陣笑。
“這時候向導留在哨兵身上的信息素,就發揮了作用,将哨兵的感官穩定下來!
而這,就是向導素的最初設想。
”
羅教授說道。
這時候笑聲已經平下去了,學生們的臉上都是認真聽講的神色。
“我是普通人,所以感覺不到你們特有的精神力,不過我猜,陳教授那組,他們最終還是要在這個向導素裡做個錨,”他說着,往1字旁邊畫了個加号,代表着錨,不過已經沒人笑他畫得醜了,大家都想知道這位想法獨特的普通人羅教授還想說什麼。
“模拟出一個遠端向導留下的回饋點,你們打移動電話的都知道,就是個電話号碼,坐标,這樣你走哪兒都能聯系上你知道的号碼,不會一個電話打出去就不知道誰接了。
”
羅教授停下,喝了口水,才繼續道,“至于是要跟工程還是技術的人合作用什麼納米還是通訊的,我就不知道了。
”
“那哨兵素呢,教授?
”有人問。
“看我!
”羅教授一拍腦袋,“上了年紀就有個毛病,講話愛跑偏,大家下回還記得提醒我。
”但許多向導們隻是勉強應和地笑了笑,眼裡卻沒有笑意。
“哨兵素啊,剛才我們談到了哨兵的精神力特點。
不急,誰先跟我說說,已結合的哨向中,向導的精神力方面的變化?
”羅教授看很多人舉手,随意點了個向導。
站起來回答問題的學生:“因為一旦向導的精神壁壘受到攻擊,哨兵的精神力就會得到感應,立刻趕到被攻擊處做出對應反擊。
這樣向導就能夠得到更多的時間休息,調整,不再容易受到情緒的侵蝕。
”
“答得不錯,請坐。
”羅教授點點頭,笑道,“衆所周知,哨兵的精神力很敏銳,是主動出擊的,它單薄,但它省力,這就是一種生物形态。
向導的精神壁壘雖然厚,但沒人能天天不睡,二十四小時的撐着,鐵人也不行。
但那一睡,問題就來了,很多人說向導神經容易虛弱,你說你睡得好好的總感覺有人在你耳邊又哭又鬧又笑,煩得不行,不間斷情緒騷擾,你看看你能撐個幾天?
哨兵們,向導已經很強大了,換你們,三天就崩潰了吧?
”
羅教授的目光意味深長地掃過台下的學生們,隻見向導們紛紛露出了心有所感的笑容,看向旁邊的同學,哨兵們的目光則有點躲躲閃閃,普通學員們的表情倒是一本正經,有些人看起來若有所思。
“其二,為何說脆弱,也是因為這個,向導它的精神壁壘,沒有自己的主動防禦手段。
古人說,攻擊就是最好的防禦。
綁定後的哨向中,哨兵的精神力就是為向導承擔起了這部分的工作。
”羅教授說,歎了口氣,“也是哨兵素的突破難點之一,它不像向導素,不能實行全範圍包裹,按當前的酶切體系所提取出的實驗材料,又無法做出适當的主動反擊式防禦。
教授我,也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