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王大肆在朝中攬權,風頭越來越盛。
聖上的病情也沒有好轉,仍然纏綿病榻,甚至連來人都認不清楚了。
以沈太師和定國公為首,晉王一黨不敢動作,隻是蟄伏待發。
等着軒轅玦回京。
而從嶺南出發的這一行人,因為回程不順風也不順水,走得格外緩慢。
有人建議改換車轎,走陸路或許更快。
軒轅玦卻以沈風斓有孕在身為名,不肯棄船登車。
有人也想建議他,不如先行一步回京,分一隊人馬給沈風斓,讓他們慢慢走便是。
畢竟京中的局勢如此緊張,他晚回來一日,或許情況就更糟糕一分。
可想到了嶺南遇襲之事,誰也不敢如此勸谏。
萬一把護衛的人一分兩隊,再給那些殺手以可乘之機,如何是好?
此時的甯王府中,萬籁俱寂。
除了外書房人來人往,商議朝政的熱潮高漲之外,府中各處都寂靜無聲。
因為甯王大病一場之後,就再也沒了笑臉,看誰都是淡淡的。
從前他還會和元魁說話,時不時還有蘭公主逗他歡笑。
可現在,他除了發号施令之外,幾乎不和任何人說話。
即便他讓元魁留在了甯王府,也不再允許他貼身跟随,元魁便隻能遠遠地跟着。
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觸怒了甯王。
靜默之中,有一個人打上門來。
“軒轅澤!
你給我出來!
”
甯王府的下人,聽見有人直呼甯王名諱,吓得連忙出來查看。
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又顯得有些陌生。
“那不是,福王殿下麼?
”
“胡說,福王能有那麼瘦嗎?
福王至少有兩個他這麼大!
”
甯王府的門人争論不休,那個高呼甯王名諱的人,已經大步走了上來。
竟然真的是福王。
他自從太子之位被廢之後,又經過了太子妃的悉心勸導,已經不再耽于淫樂。
從前發福的身形,不知不覺便瘦了下來。
這一瘦下來,才看得出些許是晉王和甯王親兄弟的模樣。
不至于太過醜陋。
一衆護衛已經湧了出去,把福王攔在府門之外。
“你們竟敢阻攔本王?
本王就算手中無權,那也是你軒轅澤的親大哥!
你把我攔在府門外頭,你像話麼你?
”
福王故意朝着門裡高喊,似乎是想讓甯王聽見。
門外又急匆匆來了一輛馬車,帶着明黃的徽記,車夫連忙把車簾子一掀。
福王妃急匆匆地下了車,上前來勸阻福王。
“殿下,我們别在這鬧,有什麼事回去再說,好不好?
”
她聽見福王在府中抱怨,說甯王又是刺殺晉王,又是在朝中攬權。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自從聖上病了之後,甯王在朝中掌權,她就常聽福王抱怨這些。
以為他隻是像平常一樣發發牢騷,沒想到他竟然說着說着,一怒之下就來了甯王府。
等福王妃聽說福王出門的時候,唬了一跳,連忙命底下人套車出來。
一路催着車夫快馬加鞭,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福王不肯聽她勸阻,仍是朝着府中大喊大叫。
“軒轅澤!
你出來啊!
你做了那麼多虧心事,吓得躲在府裡不敢出來了嗎?
”
福王妃一直拉扯他的胳膊,試圖讓他聽從自己的勸告。
那些手持兵戈的護衛,見福王這般無禮,個個都嚴陣以待不肯相讓。
好像福王隻要敢再進一步,他們就敢把武器刺進他身體一般。
“殿下,快跟妾身回府吧,妾身求求你了,别在這裡鬧,好不好?
”
福王妃難得說這個求字,惹得福王回過頭來看她。
她順勢就要拜倒在地,甯可跪地求着福王回去,也不想讓他在甯王府門前鬧事。
如今的甯王今非昔比,聖上病得神志不清,晉王也不在京中。
他還要跟甯王作對,這不是找死麼?
福王連忙把她拉了起來,讓她在自己面前站好。
“你這是做什麼?
!
”
他難得嚴肅起來,對福王妃蹙眉訓斥。
“你當本王是來過家家的嗎?
你看看他如今在朝中行事,本王做太子的時候可有他那麼跋扈?
他心裡想的什麼,你還不知道嗎?
他是本王的弟弟,本王非管不可!
”
福王妃一愣,被他突如其來的一臉正色吓到。
她以為他隻是發牢騷,不知輕重地發到了甯王府來。
原來并不是。
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認為正确的事要做。
這一刻,她的手慢慢從福王胳膊上放開,不願再阻攔他。
他這一生過得渾渾噩噩,終于想明白自己要做什麼了,也好。
就在府門外喧鬧不休之時,府中忽然走出一個人來。
那是一個極其眼熟的面孔。
福王眯着眼睛細細看去,見元魁走出來,卻不服從前英武挺拔的身姿。
他的一條胳膊連根斷下,整個人顯出一股萎靡的神态,看起來像是老了好幾歲。
昔日武功數一數二的暗衛,而今竟有廉頗老矣之态。
他看向福王,也看出了福王的體态變化。
兩個不複從前的人,看着彼此,都萬分感慨。
“福王殿下。
”
元魁朝他一揖,卻沒有伸出手來打拱。
因為他隻剩一隻手了。
福王忽然想起,有傳言說沈風斓去嶺南救晉王,結果被刺客砍斷了一條胳膊。
怎麼這麼巧,元魁的一條胳膊也斷了?
“我們殿下請福王殿下,還有王妃娘娘進去說話。
”
福王一聽這話立刻抖擻了精神,整了整衣領,當先朝着門裡邁去。
福王妃緊随其後。
她看了元魁的胳膊一眼,面色有些發白。
如果沈風斓真的斷了一條胳膊,不知會是何等模樣?
會像元魁這樣,仿佛一夜老了十歲麼……
甯王坐在前廳裡喝茶。
他并沒有坐上首的主人位置,而是坐在兩邊的太師椅上,其中的随意一把。
這導緻福王氣勢洶洶走進去,一時差點沒找到甯王在哪。
等他細看了甯王的身影,才發現他瘦了許多。
面色還有些蒼白,透着不健康的神态,下颌的線條因為消瘦而尖銳。
這種消瘦和福王的瘦,是完全不同的。
一種健康向上,一種看起來格外虛弱,帶着陰冷之氣。
都說他前一陣子也大病了一場,福王以為,那隻不過是他故意躲避的借口。
試圖裝病,來掩飾他手下之人在嶺南刺殺的真相。
而今一看才知,他是真的病了。
先前還氣勢洶洶的福王,稍稍平緩了情緒,在甯王對面坐下。
兩人都坐得不成章法,福王妃站在那裡猶豫了片刻,還是朝甯王打了個招呼。
“三弟身子可好些了麼?
”
甯王扯起嘴角,笑得有些勉強。
“有勞大嫂記挂,不礙事。
”
福王妃笑了笑,便在緊挨着福王的位置坐下。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試圖客氣一些,免得一會兒福王和甯王鬧出什麼事來。
坐下之後再細細打量甯王,才發覺外界所言不假。
他何止是病了。
倒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從謙謙君子,變成了陰森冷漠的模樣。
難道這才是甯王,本來的面目?
“老三,你們家的元魁斷了一條胳膊,這是怎麼回事?
”
福王不再像在府門外那樣,大聲斥責他做了什麼壞事,而是說到了元魁身上。
在廳外站着的元魁聽見這話,眼神閃了閃。
甯王卻沒有避諱的意思,把真相直接告訴了福王。
“他做錯了事,所以自己砍下了一條胳膊,試圖以此贖罪。
”
福王和王妃對視了一眼,從這句話中,聽到了許多的信息。
福王不是個心機深沉的人,最不喜歡彎彎繞繞的,索性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你老實說,老四和沈側妃在嶺南遇襲,是不是你的人幹的?
”
甯王聽到沈風斓的名号,眼神動了動,面色有些難看。
良久,他才擡起眼來,看着福王苦笑一聲。
“大哥既然都知道了,何必多問?
”
那番神情,看得福王竟有些心疼。
哪怕從前甯王還在他身邊,充當一個無權無勢的依附者之時,他也沒有心疼過甯王。
而眼前的甯王,卻讓他真切地感受到心疼。
仿佛這世間所有的苦難,都加諸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福王忽然不知道該責難他什麼了。
“你……是因為他傷了沈側妃一條胳膊,所以才砍了自己的胳膊贖罪是麼?
”
甯王不再開口,朝他示意了一下桌上的茶盞。
福王哪還有心思喝茶?
“如果不是你派人這麼做的,父皇會有英明聖斷,四弟和沈側妃也不會怪罪你的。
可你如今在朝堂上殺伐決斷,這又是個什麼意思?
難道你真的想逼宮篡位不成?
”
逼宮篡位四個字,惹得福王妃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連忙看向甯王,唯恐福王叫破此話,會讓他惱羞成怒。
而甯王的面容依然平靜。
“大哥說笑了。
你又怎知,父皇若是駕崩,不會将大位傳給我?
”
“你!
”
聖上是絕不可能把皇位傳給甯王的。
如果會,那也隻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矯诏篡位。
這話聽在福王耳中,和赤裸裸的篡位已經沒什麼區别了。
他當即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父皇想把皇位傳給誰,你我心知肚明!
你别以為父皇如今病重,朝中唯你馬首是瞻,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四弟很快就要回京了,在他回來之前,我就是拼死也不能讓你亂來!
”
福王妃心中一顫,連忙拉着他坐下,生怕他激怒了甯王。
話說到這麼赤誠相見的份上,彼此都難看。
甯王擡起眼來,慢慢地站了起來。
“大哥摸着自己的良心,問一問自己。
你到底是想遵從父皇的命令,還是想讓晉王即位?
如果父皇的儲君人選就是我,你還會遵循嗎?
”
福王愣了愣。
“不可能!
我不用想那麼多,父皇的人選和我心目中适合的人選,就是同一個!
而你呢?
你狼子野心,要不是因為你的背叛,我何至于此!
”
福王至今想起他昔年的做小低伏,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樣,心中就來氣。
“你的戲演得真好!
自己設計了四弟和沈側妃,還在我面前裝醉,讓我去父皇面前告狀!
你現在做出一副對沈側妃情深義重的樣子,有什麼用?
!
”
他指着門外的元魁,元魁的頭不自覺又低了下去。
“難道把他的一條胳膊砍了,就足夠賠償了嗎?
你這是自作自受,你要是真對沈側妃有情意,那你做的這些破事算什麼?
”
看起來是情意,其實全是傷害。
這個道理簡單到,連福王都看得明白。
假如一開始沒有那些陰謀算計,那現在沈風斓便是甯王妃。
一切都會和原來不一樣……
甯王霍然走到架子邊上,抽出了一把寶劍。
“你閉嘴!
”
那劍架在福王的肩頸上,寒光陣陣,吓得他不敢說話。
他說什麼甯王都不惱,唯獨沈風斓的事,他不願意聽。
福王妃吓得驚呼一聲,唯恐他傷及福王。
“三弟!
你快把劍放下,你們都是兄弟,有話好說……”
任憑她苦苦勸說,甯王握劍的手紋絲不動,目光森冷地看着福王。
“我還稱你一聲大哥,不過是念在昔日的情分,給你一點面子。
你拿什麼來阻攔我?
就憑你如今的地位,連朝堂都上不了,還想阻攔我?
不覺得可笑嗎?
”
福王看着那柄劍,額上的汗水冒了出來。
就在甯王以為他會退縮的時候,他卻忽然站前了一步,福王妃驚呼一聲——
那柄劍已經從他的肩頸,直直逼到了他脖子的肌膚。
福王道:“是,我無權無勢,阻止不了你。
那沈風斓呢?
你不派人去嶺南刺殺四弟,不就是因為沈風斓嗎?
現在你做的這些,等她回來,你要如何面對她?
”
他算是徹底看明白了。
什麼父子手足,天理倫常,君臣之道。
加在一起,都不如一個沈風斓,能讓甯王動容。
果然,甯王在聽到這話的時候,眸中的光芒晦暗了起來。
如何面對沈風斓?
這個問題,他在蘭公主走後,想了很久。
可任憑他怎麼想,都想不到如何彌補過往,如何坦然面對她。
他做不到。
既然無法坦然面對,索性讓事情更糟糕一些。
索性,就當做從前的那個甯王,已經死了吧……
“住手!
”
院中忽然響起了疾呼之聲,紛亂匆忙的腳步朝此而來。
甯王朝外看去,見是恒王領着自己府上的侍衛,打上了甯王府來。
外頭的侍衛不敢真打起來,隻是一路被逼退進來,等甯王的示下。
恒王朝外頭的人群看去,隻見除了恒王之外,還有軒轅福昀緊跟其後。
他們怎麼來了?
福王不免驚訝,福王妃順勢勸說甯王。
“三弟,這件事鬧大了,大家都不好看。
都是天家骨肉兄弟,何必讓外人看笑話?
”
福王妃的話,他多少還是能聽進去一些的。
他原本也沒打算,真的殺了福王。
铮的一聲,他收回了劍鞘。
“大哥,大嫂,快過來!
”
恒王連忙朝他們招手,福王護着福王妃,警惕地看着甯王,而後快速退到了恒王身邊。
“老三,你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你會有報應的!
”
恒王氣哼哼地放了一句狠話,連忙護送福王一家朝府外走去。
兩方的侍衛僵持對峙。
甯王始終沒有下令,府中侍衛便隻能看着,恒王府的侍衛慢慢退了出去。
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來得快去的也快,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元魁站在門外的角落,看着他們撤退的背影。
他心中五味雜陳,隻是歎了一口氣,顯得更加滄桑……
恒王等人直到回到福王府,才算松了一口氣。
這口氣一松,福王看着恒王,不由尴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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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開啟,地圖又回到了京城~(其實還差一點,晉王夫婦還在回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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