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坤儀今天出門,總算是将那身玉卮心裡斷定是睡衣的寬大白衫給換了,穿了一身職業裝,一邊進校門一邊架起一副眼鏡,完全不見拿着開-山刀時的暴烈氣質,反而變得斯斯文文。
迎面走來兩位女老師,一同向她微笑打招呼:“柳老師。
”
柳坤儀向她們點頭。
玉卮:“?
?
”
柳坤儀不知道什麼時候頂上了“柳老師”這等名号,迎着男學生們詫異的目光在校園裡橫行無阻。
玉卮飄在她身後,跟她來到六年級教師辦公室。
柳坤儀走進辦公室,裡面空無一人,她拿起六年級三班的學生名冊翻起來,最後停了下來,這頁有個短發小姑娘的照片,名叫方文欣,家庭住址和電話都有。
柳坤儀将這頁拍了下來,走出辦公室。
柳坤儀前腳走出來,後腳年段長就帶着老師們回來了。
柳坤儀和年段長互相看了一眼,離開。
來到六年級三班門口,就快要到上課時間,老師還沒來,裡面亂哄哄的,學生們跑來跑去打來打去。
柳坤儀透過窗戶往裡看,目光尋覓了一圈依舊沒定下來,似乎沒找到她要找的目标。
上課的老師進屋來,學生們立即坐好,柳坤儀目光掃去,見有個位置空了出來。
玉卮大概知道她要找那位方文欣,但好像那個小姑娘不在教室。
柳坤儀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将手機拿出來把剛才拍的照片放大,看了兩秒鐘,忽然調頭快步離開。
玉卮急忙跟上去:“柳小姐!
你要找的那個方文欣難道是……”
“沒錯。
”柳坤儀一邊下樓一邊說,“她是青田前世的母親。
今天是方文欣十二歲生日,她生辰是癸未年十二月廿八日酉時,隻要趕在今天下午六點之前找到她,取她皿宗,就能解開青田的法印,救出臨邛。
”
“可、可是,她不在教室?
去哪兒了?
”
柳坤儀扁了扁嘴,鼻子裡呼出一團無奈的氣:“她今天生日,當然是請假過生日去了。
”
玉卮眼前一亮,對哦!
虎嶺村一向與世隔絕,就算出了驚天大案外人也不會知道。
四年前潘珺雅慘死的時候如此,而今村民們相互殘殺皿洗村舍的時候也是如此。
看着當年她記下的一張張醜惡的面孔漸漸被皿洗刷,她浮在空中,心裡滔天怒意漸漸削弱,反倒升出一些空虛。
她定了定神,反正都要落入地獄,這些惡人們活在世上也隻會繼續殘害良善,她入地獄,也要将這些人一起拖入……
她閉起眼,重新拾回怒意,突然遠處一顆炮彈沖着她打來,她猛然回頭,炮彈擊在她身上轟然一聲,将她的魂魄炸得無影無蹤。
這一聲巨響不存在于人界,所以村民們并沒有聽到。
他們隻覺得腦中混沌一片的極度焦慮和燥熱在一瞬間消失,如冰水灌頂,刹那間恢複了理智。
潘珺雅魂飛魄散,遠處有兩人浮在空中,剛才擊散潘珺雅惡靈的正是站在前面高壯的軍裝男人。
那男人依舊戴着飛行帽和金屬護頰,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肩膀上沉重的便攜式長炮口還在冒着煙。
他将長炮随意往後背的武器囊一塞,往北方望了一眼。
和他穿着一模一樣的女人回頭,沖他微微一點頭,兩人猛地往北邊沖去。
傅淵頤總算睡着了。
這一路她幾度欲昏迷,都憑意志強撐下來,從虎嶺村出來的路上一路颠簸,流亭為了趕時間還将車開得飛快,遊炘念抱着小黃幾次都要被甩出去,傅淵頤卻能睡得安然。
在睡去之前傅淵頤交待遊炘念:“到機場了先别進去,你叫醒我,我有東西給你。
”
遊炘念不知道她還有什麼神奇寶貝,當流亭終于将車拐到大路上來,振動模式忽然消失,車輪無比順暢地滾上了通天大道,流亭油門轟到底,車如飽弦之箭,飛速向前。
這條路人煙稀少,雖然好走很多但依舊彎彎繞繞。
流亭車技了得膽子也大,幾個漂移甩尾十分漂亮。
青山向後車馳前,看樣子順利抵達鹹陽機場不是什麼難事。
隻是遊炘念還有些記挂林澤皛那邊。
剛才她打來的電話突然挂斷,說警察臨檢。
要是警察真啟開她車門一看得吓一大跳——活生生的一口大棺材,裡面還躺着具屍體,估計也夠他們費解一段時間了。
小白雖然平日裡愛鬧騰,可關鍵時候花樣百出,這點小事應該難不倒她。
隻要能登機,就能在上海和小白彙合,她就能回到王芳的身體裡……
傅淵頤猛地坐了起來,臉龐上睡意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遊炘念被她這一下也弄得緊張起來,忙問:“怎麼了?
”
傅淵頤雙目放空,耳朵在不住地顫動,似乎在全神貫注聆聽什麼:“遊小姐,你看車後是不是有人跟着我們?
”
遊炘念向車後望去,除了一排排飛速倒退的樹和一模一樣的路面外,沒見到任何的車。
“沒有車啊。
”
流亭也從後視鏡看回去,并沒有車。
“不是車。
”傅淵頤說,“是人,是人奔跑的腳步聲。
”
這不合常理和邏輯的話從傅淵頤嘴裡說出來帶着一種格外恐怖而緊張的氣氛,遊炘念再往回看時,憑空出現了兩個遙遠的小黑點。
那兩個黑點像是人影又不似人影,遊炘念“啊”了一聲,眨眼再看,居然已經能看清他們的臉!
這一男一女穿着軍裝,居然就這樣徒步朝他們飛奔而來,快若閃電!
“有兩個人!
”遊炘念緊張得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根本來不及再說話,那兩人已經逼近車後!
流亭從後視鏡裡看見了他們,喊道:“坐穩!
”
傅淵頤索性将遊炘念和小黃一塊拉入懷裡,蜷身抵在前排車椅之後,流亭猛地一打方向盤踩住刹車,車身劃出一道弧線,車輪和裡面摩擦發出“滋滋”巨響,擦着山崖邊橫了過來。
那兩人速度太快,直接從車頂上滑了過去。
流亭幹脆調轉方向朝着剛才駛來的道路沖回去,那一男一女在地上打了一個滾,站起身,互相對視一眼,男人從武器囊裡掏出一把重型機槍,夾在腋下,對着她們的車狂掃!
流亭眼睛一利,對車後喊:“趴下!
”
傅淵頤剛從天旋地轉中回過神,聽到她的話立即又伏下!
無數的子彈從車後穿過,“锵锵锵”地射到車内,整輛車被射成馬蜂窩。
男人岔開腿連續轟了近一分鐘,打完了槍裡的所有子彈,将槍往路邊一丢,繼續從武器囊裡掏武器。
千瘡百孔的車晃晃悠悠地前進,流亭甩身而起,眼前就是懸崖!
她急忙輕踩刹車一個右擺,車劇烈一顫,調轉了方向,又一次和山崖擦身而過。
車回歸正路,傅淵頤和遊炘念也坐了起來。
遊炘念擡頭一看,車身上全是洞,車裡嗖嗖漏風,小黃雙腿緊緊夾着尾巴,耳朵都快飛到後腦勺去了。
傅淵頤渾身是汗,額頭上的傷又開始滲皿。
“傅小姐!
”遊炘念想要扶住她,手一伸過去就從她身體間穿過,無能為力。
“我沒事……”傅淵頤話說半句,流亭又是一聲大喊:
“坐好——”
話音剛落,一股巨大的沖擊力直接将車給炸飛了起來,車身在空中偏移向山壁的方向,擦着山壁滑了好幾米,傾斜着掉落在地上,“轟”地一聲四輪砸地。
車裡的人幾乎在車中被甩了一個360度,車剛僥幸落穩,那男人又是一顆飛彈飛過來,流亭咬牙一轉,飛彈磨着車尾轟到地面,又将車給炸了起來。
這兩下來得太猛烈,所幸流亭冷靜沉着,不然隻要中了一彈,車裡甭管是人是鬼都得被轟個稀爛。
兩顆飛彈砸完,後面暫時沒了動靜。
下過海上過天,卻從來沒經曆過真槍實彈的遊炘念心有餘悸:“那是誰?
為什麼能有那種武器?
哈?
”
傅淵頤也有些迷茫,流亭道:“傅淵頤,你果然是受傷傷到了腦子,難道經過鬼道時就沒覺得有什麼異樣麼!
”
傅淵頤的确這一路都在強撐,她已經一天多沒合眼,加之臨邛不在身邊,受的傷難以愈合,所餘的所有力量都花在開辟鬼道之上。
當她從鬼道内經過時渾渾噩噩,見到遊炘念之後才強作無事狀,好不叫遊炘念擔心。
至于鬼道内有什麼異樣……她或許察覺到了一絲絲,卻在連軸轉的逃難和避險中無法分神去洞悉。
“你和我姐姐,真是倒黴。
”流亭說,“鬼道本是禁術,但父神開天辟地以來各界沒少使用,隻要不被冥府發覺都沒什麼大礙。
可你和姐姐這條鬼道偏偏就開在冥君爪牙路過之地,而且,那還是四界統一安全局下屬聯合部隊的人。
”
“聯合部隊?
”傅淵頤心下一緊。
人界有聯合國維和部隊,和維和部隊性質相近,四界也有聯合部隊。
隻是這支聯合部隊擁有絕對的暴力執法權力,糾集了四界最最精英的力量。
如果說冥警是冥府中負責懲戒小攤小販、抓抓不老實的惡鬼的城管,那麼聯合部隊就是冥府中專門平息各界重大安全事件的特種部隊,武力值絕對不在同一水平上。
聯合部隊可以主動采用暴力解決他們認定的一切對四界安全有害的事件,其手段兇殘作風彪悍。
泛眼四界,連最愛尋釁生事的妖界都不想惹到聯合部隊。
流年不利,專走背字,好死不死在傅淵頤最虛弱的時候,在遊炘念最着急的時候,遇到了最強大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