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進終于發現沒什麼自己可以忙的,能做的隻有等待了,他站在那裡四下看了看,最後還是看向了大牢的方向。
進攻前有兩個計劃,一個是直接撲向大牢,可那樣的話,很可能在突入前,裡面的守衛就會殺人滅口,第二個就是直接掃平這曾家莊内的抵抗,抓住這些頭目們下令,由上到下的執行,這裡也有個風險,那就是會陷入糾纏,到時候木淑蘭或者被轉移走,或者被殺。
權衡利弊之後,還是選了後面這一種,趙進腦子裡千回萬轉,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麼,拼命回憶木淑蘭當年的樣子,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記憶很模糊了。
遠遠的能看到十幾騎護送着一個白衣人向這邊走來,牛金寶是跟着人過去放人,可騎兵不止是這十幾個人過去。
越來越近,趙進情不自禁的站直了,邊上陳昇和吉香他們對視一眼,盡管沒有掀開面甲,可都能看到彼此眼神中的笑意。
劉勇和吉香低聲嘀咕了一句,命令很快傳開,卻有幾十人拿着弓箭站起,一部分人盯着土台大棚下,一部分人則是警戒着四周。
徐鴻儒那一幹人都情不自禁的朝着裡面縮了縮,他們可是明白,趙進的弓手開始了警戒,稍有不對就要動手了。
護送木淑蘭的隊伍來到跟前,牛金寶對着身後打個手勢,大家都是向四處散開,背對此處,一邊是避嫌,一邊是戒備。
十一月初的魯南已經很冷了,木淑蘭的衣服已經顯得有些單薄,正披着早就準備好的毛絨大氅。
趙進皺眉打量着木淑蘭,剛剛見面,他沒關心木淑蘭的模樣,而是要看到木淑蘭有沒有被嚴刑拷打過。
還好,雖然神情疲憊,臉上滿是疑惑,卻沒看出什麼受苦的樣子。
小蘭長大了,可樣子還沒怎麼變,看到第一眼之後,眼前的女孩和記憶中那個女孩一下子重合了起來,記憶一下子變得清楚了,無數經曆過的大事小事都湧上心頭。
已經幾年不見,可此時相對,卻好像才過了一天,好像女孩昨天還坐在院子裡看自己練武,今天就和自己一起來到山東。
趙進甚至還注意到木淑蘭鬓角處的細微疤痕,那是小時候不小心擦傷,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可木淑蘭卻對那裡很在意,總是問趙進能不能看見,那疤痕更淡了,不仔細的确看不見了。
木淑蘭臉上還是有詫異神色,剛才把她放出牢房的人什麼都沒有說,就是給她披上衣服,讓她跟着走,可面前這個包裹在鐵甲中的人是誰?
這铠甲的樣式似乎見過..。
可當年看到的那種是篾片和木闆做的護具,這個是?
木淑蘭注意到了面甲縫隙處的雙眼,這眼睛很熟悉,從牢房出來的時候,木淑蘭還很懵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看到滿地聞香教衆的屍體之後,她隐約覺得自己得救了,疑惑和放松下讓她看不到那麼多的細節,稍微定神之後,她注意到了。
女孩死死的盯着那雙眼睛,身體情不自禁的顫抖,眼淚控制不住的流淌,可這些年聖女的訓練和經曆讓她的外露僅僅而已。
終究是幾年不見了,原來怕見皿怕見屍體的女孩,在這樣的修羅場中,可以做到視若無睹,根本不去理會,尋常女孩,看到這麼多鐵甲刀槍,兇神惡煞,早就吓得魂飛膽裂,怎麼這麼鎮定,怎麼會注意到這些不為人知的細節。
木淑蘭站在那邊沒有動,眼淚卻越流越多,女孩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手下意識的捂住了嘴。
在這個時候,趙進才意識到自己的面甲還沒有掀開,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趙進難得的呆住了。
周圍很安靜,每個人都把視線轉開,家丁們或者戒備,或者緊盯着殘餘的聞香教衆,自然也沒有人提醒什麼。
趙進有些尴尬的掀開了面甲,看到面甲下的臉,木淑蘭笑了,笑靥如花,笑得很燦爛,隻是眼淚流淌的更厲害了,就這麼一邊流淚一邊笑,看着趙進燦爛的笑。
掀開面甲後發現自己一直站在原地,趙進終于發現自己這個時候有些手足無措了,自己應該走過去,可邁出第一步的時候,趙進卻突然想起了自己家中的妻子兒女。
終究還是過去了幾年,這幾年彼此都沒有一點消息,畢竟有些陌生了。
心裡這般想,趙進腳下卻沒有停,一步步的走了過去。
木淑蘭控制不住情緒了,笑終究還是變成了哭,眼淚依舊在不住的流淌,她不住的擦拭眼淚,卻瞪大了眼睛盯着趙進,生怕閉眼之後就再也看不到面前的男人。
趙進終究還是站在了木淑蘭的面前,幾年過去,他已經比木淑蘭高大了很多,站到近處,低頭看着女孩。
“小蘭..。
”
說出這個名字之後,趙進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嗓子好像被堵住了,下一個字怎麼也說不出來,幾年不見,原來她就在距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搞不好還曾經擦肩而過,如果自己來晚幾天,這個一起長大,一起笑過哭過,一起出生入死的女孩子就要被燒死了。
在這個時代,想要重逢,真得很不容易,還能再見,真的很不容易,見到你,真的很高興。
趙進突然發現自己有千言萬語,可在這個時候,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木淑蘭邊哭邊伸出了顫抖着的手,在趙進冰涼的兇铠上摸了下,然後攥緊白生生的拳頭用力砸了上去,砸了一下,兩下,越砸越用力,可對于趙進來說,這沒有絲毫的撼動,他就站在那裡任憑木淑蘭揮拳,砸到第四下的時候,木淑蘭拳頭已經變得通紅,趙進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木淑蘭軟軟的倒了下去。
這一次趙進抓到了,他伸手抱住了女孩,趙進看到懷裡的女孩臉色雖然蒼白,卻仍有呼吸,吊着的心總算放下。
盡管懷裡抱着,可女孩很輕,就好像懷裡什麼都沒有抱一樣,一直背對着這邊的牛金寶轉過了身,征求趙進同意後,伸出手指在木淑蘭的人中試了試,翻開眼皮看看,輕聲說道:“應該一直等死今日得救,又和老爺重逢,繃緊的那根線斷了,等醒來好好調養就是。
”
牛金寶在少林寺呆過,又曾闖蕩江湖多年,也算是久病成良醫了,而且他的判斷,明顯是符合眼前的景象。
木淑蘭一昏倒的時候,陳昇、吉香和劉勇都是站起看過來,他們故意不看這邊,卻對這邊發生的事情注意的很。
聽到牛金寶的話,吉香和劉勇卻都是朝着大棚下的人看過去,随着他們的站起轉頭,他們身邊的弓手立刻把弓開滿。
大棚下的人一直緊張無比的盯着木淑蘭這邊,看到木淑蘭昏倒,很多人的臉色比昏倒的女孩都要白,看着這邊弓弦開滿,很多人再也維持不住,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怎麼回事?
”吉香悶聲問道,話裡殺氣森森。
“本教準備讓這木淑蘭體體面面的被燒,這樣才能彰顯本教威勢,鎮服四方,所以一直對木淑蘭照顧的不錯,沒有任何拷打虧待。
”徐鴻儒算是鎮定,卻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其他人話都說不出了,也隻有謝明弦能開口,他苦笑着給出了這個解釋。
吉香和陳昇都是回頭看向劉勇,劉勇點點頭,卻是對身邊人說了幾句,那人領着幾個人卻朝着遠處去了,别人不覺得如何,隻覺得這人是劉勇内衛隊的親信,陳昇和吉香卻知道這人就是馬沖昊。
沒過多久,馬沖昊所去的方向響起了慘叫聲,開始是男的,然後又變成婦人的慘嚎,這聲音凄厲無比,好像在經受着極大的痛苦,不僅是大棚下的聞香教衆人,就連趙字營本隊的人都有些坐立不安。
好在這凄厲慘叫持續的時間不長,馬沖昊就是快步跑了回來,附耳在劉勇耳邊說了幾句。
在不久之前,馬沖昊還是堂堂南京錦衣衛指揮佥事,可現在卻隻是劉勇手下的一名内衛家丁,讓人不知該敬佩還是怎麼,他沒有絲毫的抵觸和不适,做事勤謹用心,自家在錦衣衛裡的那些經驗套路也悉數分享,絲毫不藏私,态度也放得很低,好像從未當過錦衣衛的高官,也從未領着各路人馬進逼過徐州..
聽了馬沖昊的話之後,劉勇對吉香和陳昇點點頭,朗聲說道:“沒做過手腳。
”
這話趙進自然也聽見了,抱着木淑蘭的他點點頭,開口吩咐說道:“把這邊所有的人都捆起來,莊子的人都吓住。
”
空場上的活人已經沒剩下太多了,這曾家莊繩索什麼的倒也不缺,直接讓他們彼此捆綁。
聞香教這邊自徐鴻儒以下,在當地也是一方大豪,不把官府放在眼中,随意處置人命的角色,黑白通吃那是一定的,往往自家都是江湖上的大人物,可在這個時候,誰也硬氣不起來了,剛才那馬隊橫沖直撞進來,把場中那些看似精強的武人踐踏成肉泥,早就讓大家膽寒了,再一聽說是什麼徐州趙進,那些玄乎誇大的傳聞也從腦海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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