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耀不是呂小環,袁權一開口,他就明白了袁權的意思。
娶呂小環為妻是不可能的,但納妾可以,而且姊姊很可能已經取得了謝憲英的同意。
對他來說,隻要呂小環能成為他的女人,娶妻還是納妾都不重要,隻是因為呂小環對他一直拒之千裡之外,他才想着要用名份來博取呂小環的歡心。
此刻見呂小環低頭,向他求救,他心裡樂開了花,揚起手,大聲叫道:“姊姊,我知道錯了,你饒了我,也饒了小環吧。
”
“這個不争氣的東西,現在還給那賤人求情。
”袁權拍案大怒,厲聲喝道:“給我打,打死為止!
”
“姊姊,不能再打了。
”謝憲英連忙求情。
别說打死袁耀,打壞了都不好收拾。
她苦苦哀求,又沖到車外,護在袁耀身上,苦苦哀求。
袁權無奈,不能再打,卻餘怒未消,命人将袁耀關到羽林衛的大營裡,嚴加看管,讓他好好反省。
袁耀心中明鏡也似,眼淚汪汪地向謝憲英道歉,請她一定向袁權求情,放呂小環一條生路,千萬不能送她進辎重營。
謝憲英心中也清楚,袁耀是真的鬼迷心竅,喜歡上了呂小環。
以袁耀的身份,不可能隻有她一個夫人,将來遲早要納妾。
既然如此,不如順水推舟。
她又向袁權求情。
袁權發了一通火,最後給謝憲英一個面子,将呂小環也關在羽林衛大營裡,讓她冷靜幾天。
袁耀、呂小環被韓少英帶走了,袁權又半真半假的責備了謝憲英幾句,便帶着謝憲英去找麋蘭和甄宓,商量安排謝家的事。
謝憲英歡喜不禁,對袁權心悅誠服,敬若神明。
沒過多久,張遼匆匆趕來,跪倒在地,向孫策苦苦哀求。
他不敢幹涉袁耀的家事,隻請孫策放呂小環一條生路,千萬不能送進俘虜營。
進了俘虜營,呂小環這輩子就完了。
就算不死,以後也不可能再嫁個正經人。
呂布泉下有知,一定不會放過他。
孫策一口應承。
呂小環如果嫁給袁耀為妾,對他收服并州軍餘部有好處,他當然不能真将呂小環送進俘虜營,隻是找機會賣張遼一個面子,也讓呂小環知道張遼對她的重要性,知道感恩罷了。
袁權一舉數得,軟硬兼施,真真假假,幾乎将所有人都擺平了,還消除了呂小環這個隐患,手段之高明讓人汗顔。
三天之後,孫策到達睢陽。
在這三天時間裡,袁耀與呂小環關在一起,相依為命,呂小環認清了眼前的形勢,也知道了袁耀對自己的真心,半推半就的應了。
謝憲英每天都去看他們,給他們帶好吃的,寬慰他們。
不僅不知内情的呂小環對她轉變了态度,就連深谙其中奧妙的袁耀都有些感激她,為自己的孟浪慚愧不已。
呂小環俯首認命,再加上謝憲英求情,袁權總算消了氣,放出袁耀、呂小環,為他們舉辦了一個簡單的酒宴,讓袁耀納呂小環為妾。
她告訴呂小環,之所以放了她,除了給謝憲英面子,還因為張遼為她求情。
呂小環驚魂未定,得知此事,頓時覺得有了依靠,将張遼也請了過去,當作娘家人,算是初步解開了心理上的疙瘩。
在張遼的建議下,呂小環不僅去呂布和劉協的墳前告知,還寫了一封親筆信,派人送回長安,告訴母親魏氏她的現狀,請魏氏放心,并避免與孫策的部下發生新的沖突。
戰場上的事戰場上了,殺父仇人是秦牧,不要牽涉無辜。
——
正月十五,孫策收到了謝煚的報告。
楊修去戚裡逾時未歸,謝煚知道事情不妙,按照預先約定,搶在法正的部下到達之前離開了大将軍府,随後又發動細作打探消息,搞清楚了楊修被法正軟禁的經過,随即又調查了法正在長安的部署,這才知道情況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嚴峻。
法正是去年臘月初進入關中的,當時帶的人不多,也沒有進駐戚裡,先藏在郿縣老家,招募了數百鄉黨少年,這才進入長安。
開始的時候,他一直分散在長安城内外,掩匿行蹤,到了臘月底才進入戚裡,以卞夫人的宅第為掩護,布下了誘捕楊修的陷阱。
謝煚不知道黃猗的身份。
在報告裡大罵黃猗,說他小人得志,得知楊修被捕後,還到楊修面前示威,卻不知道黃猗正是憑借這個機會,确認了楊修的安全,并提前幾天将消息傳了回來。
眼下關中形勢複雜,楊修被軟禁,陳王劉寵、輔國将軍伏完、唐夫人等人各自為戰,卻無法聯合,趙雲又一直留在潼關,天子是生是死,诏書究竟是什麼内容,衆說紛纭,雖然還沒有人跳出來,暗地裡串聯的人卻不少。
了解了關中的詳細情況,孫策沒有再猶豫,他與郭嘉反複商量後,決定給賈诩一個表演的機會,争取能拖延一段時間,以便集中兵力包圍冀州,迫使袁譚投降,減少不必要的損耗。
謝煚送來的不僅是情報,還有一封家書,裡面提到了楊修想納其次女為妾的消息。
家書到了謝憲英的手中,又經由袁權之口轉告孫策。
在鄙視楊修利用門戶占人便宜的同時,孫策再一次體會到了謝家的不安和急迫,為了能翻身,他們已經顧不上什麼體面了。
安撫會稽人迫在眉睫。
孫策找來張纮、虞翻,讓他們商量一個方案。
虞翻就是會稽人,他早有想法,卻不能表現得太積極,假模假式的表示自己不宜參與此事,應該避嫌,被郭嘉毫不客氣地調侃了幾句。
張纮知道虞翻的為難之處,主動提出一個方案:以永甯、太末兩縣為界,分會稽南部為郡,以東治為郡治,設三縣,可以安置一些官員。
會稽南部多丘陵,農耕不發達,但是适合種茶及一些經濟作物,很有發展潛力。
東治附近的山地有大量的優質木材,造船業一向發達,隻是缺少投入和有效的管理。
經過幾年發展,已經具備了經濟基礎,民間資本更是有相當實力,是時候對會稽南部加大投入,進行有效開發了。
孫策覺得這個方案不錯,一郡三縣,也能安排一些人,對會稽人應該有一定的吸引力,還能利用民間資本來發展造船業,這是一個兩全齊美的方案。
虞翻也提出一個建議。
《論衡》已經校訂完畢,剩下的就是印行天下,盛憲等人閑了下來。
他們打算編一部《會稽典錄》,但這部書用不了太多人,而且局限于一郡,規格不高,他建議将盛憲等人調去輔助孫靜,正式對餘杭一帶的古玉進行系統性的研究,争取寫一部有一定水準的專著出來。
早有初平四年,孫策初入會稽,就曾囑咐孫靜在餘杭、錢唐一帶收集古玉,孫靜也做了,但他一來生性淡泊,二來學問底子也不夠,這件事不溫不火,成績有限,隻能證明餘杭、錢唐一帶有過古國,但這個古國究竟是什麼樣,有多大規模,又有什麼曆史,現在一概不清楚。
既然盛憲他們閑下來了,就讓他們去協助孫靜,按照楊修在豫章時的方法,做一個正式的調查,從古玉收集到故老傳說,一一整理出來,寫成專著。
玉是禮器,有玉器就足以說明這個古國有相當的文明程度。
如果能搞清楚這件事,就可以洗脫吳會是蠻荒之地的偏見,證明江東也是文明發源之地,不僅對孫氏建國有好處,還能打破既有的學術見成,真正撼動經學的根基,打開新局面。
孫策贊同這個看法。
華夏文明從來不是一枝獨大,而是漫天星辰,在不斷的交流、沖突中融彙在一起。
明白這一點,對以後開拓四海、變夷為夏有幫助。
不過他也清楚,這項工程需要不少人力、物力,更需要财政投入,恐怕也不是盛憲幾個人能承擔的。
更重要的是,錢唐、餘杭現在是吳郡屬縣,吳郡人不可能讓會稽人來主持此事。
這和挖牆角有什麼區别?
以老陸康為首的吳郡讀書人知道這個消息,很可能會拼命。
孫策讓張纮與虞翻做一個詳細的方案,最好能成立一個部門統籌此事。
經過幾年發展,文教事業蒸蒸日上,各郡郡學、木學堂、本草堂陸續建了起來,卻還是各自為政,缺少統一部署,現在該将這件事提上日程了。
孫策話音剛落,張纮、虞翻就互相看了看,露出會心一笑。
張纮拱拱手。
“大王,臣等也有此意,如今吳國半有天下,是該考慮建太學的事宜了,隻是這太常和祭酒二職關系重大,當仔細挑選,既要能服衆,還要能體現大王兼收并蓄、開拓包容的精神才行,不能局限于五經。
到目前為止,臣等還沒有合适的人選。
”
孫策想了想,也覺得有些撓頭。
既要通儒經,又不能局限于儒經,這兩個人選可不好找。
且太常是九卿之首,地位尊崇,又是清流,是很多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官職。
吳國到目前為止,九卿還沒有配全,一旦宣布要任命太常,不知道多少人要争。
“此事當慎重。
”孫策撫着胡須說道。
既是提醒張纮、虞翻,也是提醒自己。
張纮說道:“大王,臣等有一個建議:與其相馬,不如賽馬。
趁着戰事稍息,集中治下各州的大儒名士,齊聚建業,來一次論講。
最終取勝者,便是太常、祭酒的最佳人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