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進了帳,看着帳中華麗的陳設,又看看一臉得意,等着表揚的孫輔,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
“全撤了。
”
“啊?
”孫輔愣住了,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變成了驚訝。
他轉到孫策面前。
“伯符,你說什麼?
”
孫策沖着諸葛亮使了個眼色。
諸葛亮會意,轉身出帳,轉眼間,郭武等人将大帳圍住,看似正常布防,卻讓閑雜人等無法接近,聽不到大帳裡面說些什麼。
孫輔一看,知道大事不妙,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尴尬。
“我說什麼,你聽不懂?
”
“我……伯符,我……我真的不太明白。
”
“那你收拾一下,明天一早起程回富春。
”
“為……為什麼?
”孫輔有點急了。
“伯符,我哪兒做得不對,你可以說嘛,自家兄弟……”
孫策轉身看着孫輔,目光陰冷,孫輔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面色蒼白,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後背湧出一陣冷汗。
他看着眼前一言不發的孫策,這才意識到眼前的孫策已經不是幾年前的孫策,不僅僅是唇上多了淡淡的胡須,身材更加強壯這麼簡單,他整個人的氣勢都變得更加威猛,随随便便往那兒一站,自有一股讓人不敢仰視的威懾力,不再是那個初次上陣,需要向他請教的懵懂少年。
“你還知道我們是自家兄弟?
”孫策眼神嚴厲,字字驚心。
“當……當然,我……伯符,我可沒做任何對不起孫家的事啊。
”
孫策看着孫輔這副颟顸的模樣,一時連罵他的興趣都沒有了。
這貨這幾年是不是沒長腦子,隻長肥肉了?
還沒做對不起孫家的事,我讓你鎮守襄陽是讓你在這兒享清福的嗎?
襄陽是漢水重鎮,是南北轉換的要塞,守住襄陽,北可以控制南陽,南可以控制南郡,東可以控制江夏,西可以控制漢中。
你倒好,被蔡家牽着鼻子走,蔡珂不僅當面要官,還為襄陽豪強代言,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
“立刻回府去收拾東西,連夜起程,不準見任何人,否則連兄弟都沒得做。
蔡珂願意跟你走,你就帶着,不願意跟你走就和離,天下女人多的是,别讓她把你害死。
”
孫輔汗如雨下,剛準備問,孫策伸手指着他的鼻子。
“再多說一個字,現在就派人押你上船。
”
孫輔吓壞了,屁都沒敢放一個,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意識到自己失禮了,有賭氣之嫌,連忙又轉回來,向孫策行了一個大禮。
“伯符,那……我走了。
”
“把這些東西都帶走。
”孫策揮揮袖子,說完,他先轉身出帳,守在帳外的郭武等人立刻跟上,在他身邊站定。
孫輔叫過随從,讓他去叫人,将營裡的東西全部撤走。
蔡珂正在不遠處的帳篷裡和麋蘭說話,聽到外面的動靜,連忙派人來查看,見孫輔正在撤走精心準備的陳設,大惑不解,連忙趕了過來,想問孫策原委,卻被郭武等人擋住。
她急了,拽住孫輔詢問究竟,孫輔哪裡敢說,将她拽到一旁,解說了一下孫策發火的事。
尤其是孫策讓他休了蔡珂的事。
他很清楚蔡珂的脾氣,不拿出孫策的名義,他鎮不住蔡珂。
果然,一聽說孫策讓孫輔休了她,蔡珂也懵了,連嘴唇都失去了皿色。
“為什麼?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
“我哪知道啊。
”孫輔額頭全是冷汗,偷偷看了一眼遠處的孫策。
“别再說了,伯符真的生氣了,再說說不定會殺了我。
我剛才……”孫輔咽了口唾沫,後背涼嗖嗖的。
“别說了,先回富春再說。
”
“看你這慫樣!
”蔡珂罵了一句,聲音卻如蚊蚋。
她有心罵孫輔一頓,可是想想孫策說的那句話,又怕孫輔真聽了孫策的休了她,隻好吩咐人将營裡的東西撤走。
她想拉着孫輔回蔡洲向父親蔡諷問計,孫輔卻記得孫策的交待,不敢和任何人接觸。
蔡珂無奈,隻得自己一人匆匆上了船,直奔不遠處的蔡洲。
——
蔡諷坐在三層涼台上,看着遠處的魚梁洲,淺淺的呷了一口茶,嘴角露出淺笑。
這麼久了,孫策又進了大營,應該是接受了安排。
那麼他很快就要派人來了,接風宴上,少了他蔡諷可不像樣。
蔡家是孫策最大的支持者,荊北三郡的豪強都以蔡家馬首是瞻,他不出面,孫策做任何事都不會順手,尤其是籌款,現在他欠了那麼多債,急着籌錢,正是和他好好談一談的時候。
一個負責瞭望的青衣少年快步走了幾步,躬身施禮。
“家主,有船來了。
”
“什麼船?
”
“小船。
”
蔡諷皺起眉,沉吟了片刻,又道:“幾艘?
”
“隻有一艘。
”
蔡諷眉頭皺得更緊,既不是孫策的座船,又隻有一艘,應該不是孫策本人。
孫策如果孤身前來,顯然無法表達他的誠意,起不到應有的作用。
那會是誰?
蔡諷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黃承彥。
黃承彥也随孫策來了襄陽,孫策遇到問題,請黃承彥出面調和的可能性最大。
蔡諷笑了,命人準備茶杯、坐具。
黃承彥是他的女婿,來了更好說話,有些不好當着孫策的面說,或者說也不能說得太直接的話可以對黃承彥說,再由黃承彥轉達孫策。
茶杯、坐榻剛剛準備妥當,一個人影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将迎上去的仆人推了一個大跟頭。
蔡諷定睛一看,發現不是他以為的黃承彥,卻是女兒蔡珂,不免有些詫異。
“阿珂,你怎麼回來了?
”
蔡珂一路奔來,滿面通紅,上氣不接下氣,看到蔡諷,她隻喊了一聲“阿翁”,眼淚就湧了出來。
蔡諷很驚訝,連忙扶住蔡珂。
“阿珂,這是怎麼了?
”
“阿翁,孫策發怒了,要趕國儀(孫輔)回富春,明天一早就出發。
”
“為什麼?
”
“我哪知道啊。
”蔡珂跺足道:“本來在渡口時說得好好的,有說有笑,還說封我做摸金校尉,誰知道……誰知道一轉眼就翻臉了,還要國儀休了我……”
蔡珂越想越害怕,“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見蔡珂如此狼狽,蔡諷勃然大怒。
“豈有此理,他當我蔡家的女兒是什麼人都能娶的?
居然還要休了你。
阿珂,你别回去了,看孫輔怎麼辦。
如果孫輔不來接你,你就先休了他。
你剛剛三十,還怕嫁不出去?
大不了我多給點嫁妝就是了,等着娶你的人可以從蔡洲一直排到襄陽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