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允睜圓了眼睛,雙手握刀,左劈右擋,雙腿像釘在了地上一樣,一步不退。
顔良揮刀猛劈,一刀接着一刀,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猛似一刀。
張允率親衛部曲趕到陣前,見顔良陣型不整,身邊隻有一百餘人,個個帶傷,顔良本人更是滿身是皿,看不出本來面目,以為他已經精疲力盡,敗亡在即,一時放松了警惕,離顔良太近,被顔良抓住了機會,一口氣連殺十七人,突到面前,形成了兩人面對面的局面。
為了這個機會,顔良損失了十三名精銳衛士,自己也連中三刀。
面對勢如瘋虎的顔良,張允選擇了正面硬剛。
他知道顔良武藝出衆,自己不是對手,他親眼看着擋在兩人之間的戰士被顔良切瓜砍菜一般的殺死。
他也知道顔良要拼命。
遠處的戰鼓聲響得激烈,沈友已經趕到,顔良沒什麼時間了。
他更知道自己不能退。
将旗一動,全軍士氣都會受到打擊。
他是江東子弟兵,他是吳郡知名遊俠,面對顔良,他不能做一個逃兵,使江東人蒙羞。
所以,他選擇迎戰。
放棄了盾牌,雙手握刀,與顔良對砍。
兩人都清楚這是一場生死之戰,不能留手。
戰刀撞擊,刀刃被崩出一個個缺口,火星一次次綻放,照亮了兩人的眼睛。
張允的臉越來越白,顔良的臉卻越來越紅。
他們都意識到自己低估了對手。
顔良沒想到張允有如此武藝,居然一連接住了他六刀。
即使是久戰之後,他依然對自己的武藝有足夠的自信,本以為最多隻用五刀就能解決對手,現在連劈六刀,對手卻依然一步沒退。
張允也發現了顔良手中戰刀不是凡物,不僅比一般的戰刀厚重,而且鋒利不遑多讓,絲毫不亞于他手中的南陽精煉戰刀。
他原本指望憑武器取勝的計劃落空,現在隻能咬牙硬撐,希望頂住顔良這最後的狂攻。
顔良再勇猛,畢竟苦戰一個時辰,連破四陣,已是強弩之末。
他已經感覺到顔良的後力不繼,氣息紊亂,勝負就在瞬息之間。
“殺!
”顔良突然爆喝一聲,将憋住的那口氣吐出,高高躍起,雙手握刀,當頭劈下。
他的手臂已經酸痛難當,單手無法握穩刀柄,隻能改用雙手握刀,借躍起之勢下劈。
張允不敢怠慢,一手握刀柄,一手托刀背,舉過頭頂。
“當!
”一聲脆響,兩口戰刀承受不住如此猛烈的撞擊,同時折斷。
顔良反應極快,右手向前推了半尺,隻剩一尺長的刀刃砍在了張允的肩膀上,同時搶入中門,左臂壓在了刀背上,使出深身力氣,向下猛壓。
“哧啦”一聲尖銳刺耳的長響,半截戰刀切開了張允的肩甲,切開了張允的兇甲,停住兇口位置。
張允反應不及,從肩膀到兇口被戰刀切開,皮開肉綻,鮮皿泉湧。
他痛得大吼,揮起半截斷刀,砍向顔良。
顔良戰鬥經驗豐富,知道張允會拼命,一擊得手,立刻将戰刀一偏,猛地向前一送,同時借力向後仰倒,飛起一腳,踹在刀環上,将整個刀柄都送進了張允的兇口,隻剩下一個刀環露在外面。
張允慘叫着仰面摔倒,手中的戰刀從顔良的面門劃過,在顔良的臉上斜斜割開一道大口子。
電光火石之間,勝負已分,張允死,顔良傷。
雙方親衛都沖了上來,揮刀亂砍,殺在一起。
顔良連滾帶爬,退入親衛的保護之中,勉強站起,搜尋張允的身影。
剛才情急之中,一切都是本能反應,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否殺死了張允。
他沒有看到張允,但是他看到張允的親衛正在撤退,除了正在厮殺的幾十人之後,後面的人在撤退。
他知道他赢了,雖然赢得有點僥幸,但他赢了。
“張允授首,張允授首。
”顔良大呼,伸手一指。
“砍倒他的戰旗!
”
他的親衛們應聲大呼:“張允授首!
張允授首!
”此時不管真假,隻要能給對方造成混亂就行。
幾十人喊成一條聲,壓過了喊殺聲、戰鼓聲,傳到附近雙方将士的耳中。
張允的部下紛紛看了過來,見張允的戰旗的确在向後退,頓時士氣大落,雖然有老兵們厲聲嘶吼,企圖控制局面,慌亂還是不可抑制地蔓延。
顔良的部下士氣大漲,爆發出一陣陣的怒吼聲,紛紛跳過大車,殺入陣中。
顔良松了一口氣,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
他連忙伸手扶住旁邊的大車,又叫過兩個親衛,将他推了上去。
他已經連爬上大車的力氣都沒有了。
坐在大車上,他接過自己的戰旗,用力搖動,鼓舞士氣,向張允的部下發起最後的進攻。
嚴左在中軍看得清楚,雖然不知道陣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張允的死活,但他看到陣勢即将崩潰,敵人正如潮水般的湧入車陣,知道功虧一篑,卻顧不上害怕。
他厲聲下令,讓人豎起雙兔大旗,敲響求援鼓,向沈友示警。
戰鼓聲一起,遠處便傳來了回應的聲音。
嚴左擡頭一看,一群騎士正在靠近,最顯眼的就是甲騎,鮮亮的甲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嚴左大喜,立刻叫來兩個親衛曲的軍侯,讓他們上前阻擊正面的顔良,同時大喊“甲騎來援”。
軍侯們不敢怠慢,一邊率部向顔良逼去,一邊齊聲大呼。
“甲騎來援!
甲騎來援!
”
甲騎二字像一針強心劑,讓慌亂的江東士卒看到了希望,他們重新站穩腳跟,在老兵的指揮下拼命反擊,同時厲聲大吼,既給自己壯膽,也給對手造成心理壓力。
“甲騎來援!
甲騎來援!
”數千人齊聲怒吼,江東軍士氣複振。
有人看到了大車上的顔良,舉起強弩射擊。
顔良坐在大車上,見江東軍陣型搖搖欲墜,崩潰在即,正自慶幸,忽然聽到甲騎二字,根本不願意相信,隻當是江東軍自欺欺人。
他安排了三百騎,也準備了對付甲騎的戰術,沈友不可能這麼快得手。
他下意識回頭觀看,卻見甲騎正在逼近,心中大駭,沒留神人群中的狙擊手,一下子被身中兩箭,從大車上摔倒,轟然落地。
親衛們趕了過來,将他扶起。
顔良喘息着,鮮皿從嘴角溢出,聲音沙啞,眼神絕望,用盡全身力氣,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