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作監,胡作的房内。
呂野站在邊上,胡作則是負手,正在欣賞身前牆壁上挂着的一副枯松絕壁畫。
“你就是呂野?
”
沉默了許久之後,胡作終于出聲。
呂野畢恭畢敬:“在下呂子航,見過少監大人。
”
“嗯……。
”
胡作一直背對着呂野,這讓呂野有些搞不明白胡作的意圖到底是什麼。
“我們将作監可不是什麼清閑的地方,每日需要做的事情不少。
你若是打着到這裡來休閑的想法,我勸你還是趁早離去吧。
”
“在下不敢……。
”
“在下?
你現在應該自稱下官!
”
“下官……。
”
“擡起頭來。
你今年多大了?
”這個時候胡作轉身了,一雙眼眸盯着呂野,這個三十餘歲便成為了将作監少監的男人,眼神之中還是頗有些壓迫力的。
呂野倒是沒覺得怎麼樣,正面而視,這點壓迫力在見過屍山皿海的呂野面前,并沒有多麼了不起。
回答道:“今年十五,年後的三月,就十六了。
”
胡作的心裡微微詫異,将作監少監雖然不是什麼大官,但也算得上是上位者了,上位者的目光往往是具有侵略性的,于是有着好奇為什麼呂野能夠不受影響。
“十六……還真是年輕啊。
不過你這般年紀,怎麼取字取的這麼早?
”胡作就像是一個和善的長輩正在和自己的晚輩閑聊一樣。
呂野當然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那是下官的師傅在我離開的時候為我取的。
”
“哦?
你還有師傅?
不知你師承何處?
”
“颍川書院,水鏡先生。
”
“什麼?
”
“颍川書院,水鏡先生。
”
于是呂野又說了一句。
胡作臉上風平浪靜,但是猛地一抖的右手早已經暴露了胡作心裡面的不平靜。
颍川書院?
胡作當然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颍川本就是文風鼎盛之地,眼下曹公身邊最為信任的幾個謀主。
荀彧、荀攸、郭嘉、程昱,都是颍川出身。
而荀彧、荀攸、郭嘉,更是直接颍川書院出身,于是呂野的這句話讓胡作沒有辦法淡定了。
而後一句,師承水鏡先生,更是讓胡作有一種合不攏嘴的沖動。
難怪啊難怪!
那次自己去司空府述職,司空大人拉着自己說了一堆有的沒的,最後才點了一下呂野的名字。
原來裡面有這重關系。
于是胡作咳嗽了一聲道:“既然你是颍川書院出身,我想你解決公務上面的能力應該是毋庸置疑的。
若是有什麼麻煩,到時候可以來找我。
在将作監這一畝三分地上面,我說話還是算數的。
”
呂野道:“胡大人你還别說,眼下我就有一個困惑。
”
胡作皺眉,心想這人好不懂意思。
但是之前話已經落地,總不能夠食言,于是說道:“什麼困惑,你說來聽聽。
”
于是呂野便将之前自己受到莫名針對的事情說了出來,随後有些小心翼翼:“我看的出來,衛、易幾位前輩都是好人,應該不至于針對我這麼一個小孩子……不知道胡大人能不能知曉?
”
胡作原以為呂野是要提什麼得寸進尺的要求,卻沒有想到最後呂野說出來的困惑是這麼個東西。
于是也皺着眉頭說道:“衛苦那幾位我都知道,應該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此事,且等我查查。
”
但是胡作的心裡面,卻是早已經浮現出來的一道人影——王侗。
在将作監,能夠做出這種事情的除了自己這個易琛、衛苦等人的直系上司以外,就隻有将作大匠孔融和右校署的少監王侗了。
孔融不至于做出這種事情,那麼這件事情十有八九就是王侗做的。
胡作心裡有猜想,但是卻并不打算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他想看看王侗的下一步動作到底是什麼,甚至他希望王侗能夠觸怒呂野。
在胡作知道了呂野的背景之後,當然是打算好好地讓呂野度過這段在将作監的時日。
他可是荀司空的小師弟。
上一個荀司空從颍川書院帶出來的人叫做郭嘉,現在是随軍的軍師祭酒。
天知道曹公是怎麼想出這樣一個官職安插到郭嘉的頭上的?
但是毋庸置疑,眼下的郭嘉乃是曹公眼前的紅人。
王侗想對付自己,想從呂野下手?
呵呵,那他倒想看看到時候王侗在知道了呂野的背景之後會露出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到時候肯定會被吓尿吧?
胡作心裡這樣想着。
能夠看到自己的老對手吃癟,胡作的心裡還是十分舒坦的。
呂野于是拱手:“既然這樣的話,那下官沒有什麼别的問題了……。
”
這孩子真懂事。
胡作心裡想着。
看着胡作的表情,呂野道:“那下官……先行告退?
”
胡作聞言臉上閃過一絲潮紅,随後擺擺手:“去吧去吧。
這件事情我到時候查清楚了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
呂野點了點頭:“還請胡大人不要聲張,日後怎麼也還要和幾位前輩一同共事呢。
”
“我辦事,你放心。
”
……
……
回到錄事房的呂野,臉上帶着開心的神色。
他知道,跟胡作說這件事情可能有些難辦,到時候一旦洩露出來隻怕自己在錄事房的處境會越來越尴尬。
但是在胡作問了自己的師承之後,呂野便沒有了這種顧慮。
荀彧是什麼人?
現在曹操不在,許都城說話有用的不是皇宮的那位陛下,而是司空府的這位司空。
自己扯着虎皮做大旗,難道還有人敢找自己的茬?
易琛他們是什麼地位,荀彧又是什麼地位?
然而沒過多久,呂野又遇到了一個麻煩。
“這件事情,好像并不應該是我們百工監來負責吧?
”呂野看着自己案卓前的那個人,這樣說道。
這個時候易琛、郭淮、衛苦三人都不在,錄事房隻有呂野一個人。
呂野看着來人,據說是左校署的一位監作。
拿過來一張文件,就要呂野負責。
左右中三個校署,都有各自的錄事房,眼下此人過來,居然說許都城西城那邊有一座橋有損毀的危險,讓呂野派人過去看看。
這事情,怎麼排也排不到左校署的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