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真算是和呂野發了一通牢騷。
呂野沒什麼好辦法,雪災,本就是天災。
想要通過人力來改變,那麼所需要付出的東西絕不可能少。
赈災需要什麼東西?
錢,糧。
此二者,缺一不可。
若是給呂野足夠的錢财和糧食,呂野當然有辦法幫助曹操度過這一場雪災。
但是曹操願意給嗎?
錢或許願意,但是糧食可不見得願意了。
許都城有糧食嗎?
有。
許都城内,至起碼藏着有接近十萬石的糧食,加上太平倉裡面的糧食,至起碼有個二十萬石。
這些糧食若是能夠全部都調動出來,用以赈災,那麼這場雪災解決起來絕對會是一個十分簡單的事情。
但是現在,曹操會調動,願意調動的,不知道有沒有一萬石。
“你現在家中有多少存糧?
”呂野問道。
曹真不知道呂野在想什麼,但是依然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呂野:“沒有很多。
”
“沒有很多是多少?
”呂野問道。
“……。
”
看曹真這吞吞吐吐的模樣,呂野就知道他家裡存糧肯定不少。
“啧,之前看你發一通牢騷,我還以為你真的是憂國憂民的好人呢,還不是與那些家夥沒有什麼兩樣?
怎麼,想要乘這個機會發一次國難财?
”
刷的一下,曹真猛的站立了起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
或許是國難财三字實在是太過刺耳,讓曹真覺得有些無法接受。
“若是沒有我說的這些想法,那你家中的那些存糧為何不散掉?
用以赈災?
”呂野道。
曹真道:“我家存糧不過萬石,即便是全部散掉,又能夠讓那些災民們吃多少天?
”
呂野聽到這裡,心裡便是有多了個信息。
以曹真家中的經營能力,便已經存了萬石的糧食,其他的門閥世家手中的存糧,想來也是隻多不少。
“救一點是一點吧……。
”呂野說道。
曹真無奈擺手:“沒用的,就像是你往湖泊之中扔下去一把青鹽,不會有任何的作用。
”
呂野輕輕一笑:“真的是這樣嗎?
還是說其實你壓根就舍不得散盡家财……。
”
“一萬石糧食,若是往年間也就兩三萬貫的價值吧?
”呂野道。
“有了造紙坊,你家裡面還缺這兩三萬貫的利潤?
真是頭發長見識短!
”呂野道。
曹真有些不滿,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呂野心裡微微一歎,其實這樣的事情發生,并不算多麼奇怪,反倒是個十分正常的事情。
一個地主,一個門閥,是如何發家的?
就是天災,就是可控範圍内的人禍。
天災爆發,對于窮苦大衆而言當然是滅頂之災,但是對于富人而言卻是發家緻富的好機會。
這年頭,哪個富人家的地窖裡面沒有個幾千石的存糧?
有糧食,即便外面風起雲湧,翻山倒海,在自己的一片小天地裡依然可以安安穩穩的生活下去。
糧食,在這樣的年頭裡面比金子還要更值錢一些。
富人如何變富?
在這樣的災年,普通的農戶家一整年累死累活不過也隻是個收支平衡,一到災年,家中早已沒有了糧食。
他們的糧食,早就交給了地主。
沒有糧食,隻能去買,災年糧食價格爆漲,農戶們手上的那些錢能買得起多少?
于是隻能去富人家借糧食。
借東西總不能空口無憑,于是需要抵押。
這樣的災年之下,要麼用人,要麼用地,要麼用房子去抵押。
除此三者以外,再拿不出什麼其他的東西。
他們自己交上去的糧食,最後再回到自己手上的時候,愣是付出了其他的代價。
于是農戶接下來的一生,便都是在為富人打工。
地主,就是這麼産生的。
而門閥,便是一個又一個的地主彙聚在一起,成為了一個家族。
“你若是願意,這一萬石的糧食,想要動些手腳,養活個幾萬人倒是不成問題。
”
曹真眼睛猛地一亮,早就知道呂野鬼點子多,這個時候聽到呂野這番話,也是有些吃驚不已。
一石米,折合成現代的計量單位大概是在一百二十斤左右。
每個人一天用量若是想要吃飽,至起碼也得是一斤米起步。
一石米,隻能夠給四十人管一日三餐。
一萬石,也不過隻能夠負責四十萬人一天的需求。
一天之後,又要何去何從呢?
“現在的許都城周圍,災民數量早已經突破了三十萬……每日的粥棚雖然努力發放,但是供給到底有限……。
”
這年頭赈災的法子千篇一律,隻給他們一些吃食吊着命,不死就成,其他的事情不會去管。
于是這樣一來,很多災民等着的就是每日粥棚放粥,而後混吃等死。
弱肉強食的食物鍊在這種情況之下也是體現的更加的淋漓盡緻。
身強體壯的,一碗粥當然吃不飽,于是眼神就投到了别人的身上。
燒殺搶奪,無惡不作。
這樣的社會的最底層,往往就是無數罪惡所誕生的地方。
這些東西,還由不得呂野去管。
隻是這幾天,許都城裡面确實是不可避免的亂了很多。
呂野自從年後拜訪完那些官員之後便已經是很長時間沒有出過家門了,今日陰霾稍微散去,呂野看了一眼曹真,知道很多東西今天可能已經沒有辦法再聊下去了,于是笑道:“不如我們出去轉轉?
”
呂野想看看,那些災民到底是出于一種什麼樣的困境之中。
曹真沉默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沒有帶其他人,呂野身邊也是隻跟了個呂大臣,一行三人,朝着城外走去。
事實上還沒出城,便已經是能夠感受得到一些不一樣的氣氛了。
街道上多出來不少衣衫褴褛的災民,臉色蒼白,偶爾看到一些單人出沒的眼睛之中便冒起了綠光。
随後或者在某個角落便消失了蹤影。
城牆邊上,這個時候更是擠着一堆又一堆的災民,這種地方凜冽的寒風吹不過來,很是溫暖。
呂野神色不變,他見過更凄慘的場面。
于是對于城外的一些情況,心裡也是已經有了一些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