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一周的時間裡,流寇沒有發動任何攻勢,一直安靜地呆在泗水對岸。
不過,在城頭眺望的李嘯,透過千裡鏡看到,大批流寇擄來的工匠正在緊張地就地伐木,重新制作攻城器具。
李嘯心下一直在想,這些流寇,下次發動進攻,會在何時呢?
李嘯無法給自已一個合适的答案,隻是莫名地感覺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一周時,除了輕傷員已經歸隊外,李嘯按優先補充騎兵、再補橫行隊,再補普通戰兵的原則,将虎嘯全軍補充完畢。
魯王朱壽鋐頗守信用地将魯王府儀衛司的一千人馬拔給李嘯安排,李嘯随即将他們全部劃給任城衛指揮使馮嚣,參與守衛東門。
這時,劉知俊向他提出請求,鑒于守衛兖州的兵力不足,可否從那被知府尼澄的壯丁隊分别關押看管的近8000名流寇俘虜中,挑選出合适的軍兵,以補充到守城隊伍中。
李嘯堅決地拒絕的他的請求。
他的理由是,這些不得不投降以保命的流寇,并未心服,忠誠度十分可疑。
而且他們成分複雜,不知底▲,細,使用風險極大。
如草率用之,這些人到時反戈一擊,成為内應,兖州城則将陷入萬劫不複之境。
李嘯清楚地記得,當年号稱固若金湯的沈陽城,之所以被鞑子輕易攻陷,就在于時任遼東經略的袁應泰輕信了一批來路不明的蒙古人,并且讓他們參與守城。
給果老奴率鞑子大軍一來攻城,這些其實是後金奸細的蒙古人立即獻了城門投降,讓明朝苦心經營多年的沈陽,這座号稱坐斷遼東第一城的堅固城池,以一種近乎荒誕的方式落入敵手,實實讓人痛惜之極。
前車之鑒尚不為遠,李嘯當然不允許自已也犯這樣饑不擇食的錯誤。
隻不過。
現在南門與東門的守衛兵力不足也确是個大問題。
經過深思熟慮的李嘯,最終決定,為加強兩處城門的防守,把自已的虎嘯軍一部分分了過去。
東門上,除了現有的任城衛1000多軍兵和自已補充過去的10門火炮,以及剛剛補充的魯王府1000儀衛司兵士外,李嘯另将甲部橫行隊100人派出去。
而在南門處,在徐州衛現有的不到2000人的兵馬和自已以前補充過去的20門火炮的基礎上,李嘯另外安排了虎嘯軍乙部橫行隊與乙部甲、乙、丙三隊槍兵過去。
李嘯希望,能讓這些虎嘯軍的精銳部隊成為各個城牆上的戰鬥核心。
從而大大增強南門與東門的防禦力。
與此同時,李嘯将繳獲的盔甲,按他們現有缺少盔甲的兵員人數補充下發,共發了近2000件盔甲下去。
得到了骁勇善戰的虎嘯軍如此慷慨的兵員到裝備的大力援助,徐州衛指揮使劉知俊與任城衛指揮使馮嚣,皆是一臉愉悅感激的笑容。
時間不知不覺又過兩天。
現在,距離上次擊潰流寇已過了9天,流寇的攻城梯之類也皆早也造好。
李嘯每天眺望,隻能看到流寇在組織手下兵将進行操練。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動靜。
守城的軍兵中,開始漸漸地有了流言,說是流寇上次大敗。
已然破膽,現在隻敢圍城,不敢作戰。
這種盲目自信的說法,被兖州最高防守指揮官李嘯嚴厲駁斥。
他鄭重地告訴全體官兵。
對面的流寇,仍有近7萬之衆,将近我兖州守軍的十倍。
如何會有一戰不成就放棄道理。
他厲聲斥責傳播流言的軍兵,要他們決不可盲目樂觀,一定要提高警惕,絕對不能有任何麻痹思想。
因為在敵我兵力如此懸殊的情況下,哪怕是一絲微不足道的松懈,都可能會導緻嚴重的後果。
在李嘯的斥責下,全體守城軍兵,重新提起精神,每日依然嚴加守備。
李嘯心下還在盤算着,外省的明軍援兵何時才會到來。
其實在他入援兖州之時,魯王朱壽鋐已緊急向朝廷求援,接到魯王求救信的崇祯,同時又接到了副總兵劉澤清密告山東巡撫李懋芳不懂軍事擅自出兵以至官軍大敗的消息,崇祯不由得大驚失色,幾陷絕望。
焦躁不安的崇祯幾乎立刻就要派錦衣衛去将李懋芳捉拿法辦,幸得首輔溫體仁極力勸阻,說現在山東戰事正急,此事尚未調查清楚,不可擅動地方大員,崇祯才勉強壓下心中的火氣,沒有沖動行事。
最終崇祯下令,讓正在河南參與剿匪的總兵鄧玘部2萬餘人,從河南緊急趕往山東,援救兖州。
接到命令的鄧玘部,連忙從河南緊急向山東趕去,至李嘯兖州初戰勝利到現在的第九天,鄧玘部剛剛趕到山東邊境。
曆史是一連串的巧合而形成的組合,崇祯的這個命令,讓原本在真實曆史上,接下來會被流寇誘殲的鄧玘部逃出生天。
隻是鄧玘的部隊遠水解不了近渴,而且,鄧玘部也因為長期欠饷,軍兵對這朝廷要求的緊急行進救援山東多有抱怨。
明史記載,從小校做起,直至成為總兵的鄧玘,雖然作戰英勇,曾射殺十八路流寇之首的紫金梁王自用,卻不善于籠絡人心,最後的結局竟是部下叛變,被逼自殺。
是故鄧玘全軍,軍心消沉,士無戰意,行進的速度日漸緩慢。
魯王朱壽鋐等人,一心指望着的這支态度消極的援軍,實為畫餅充饑。
第十天淩晨到了。
與前段時間每天豔陽高照不同,這一天,從昨天晚上開始,天氣大變。
濃重的陰雲綿綿疊疊地覆蓋在兖州城上空,那烏黑低垂的陰雲,幾低與城牆平齊,似乎探手可得。
呼嘯的狂風裹着塵沙,吹得城牆上諸多旗幟烈烈飛舞,卻讓兖州守地軍兵卻幾難睜眼。
估計不多時,一場大雨,就要來了。
此時。
流寇的大陣,終于動了。
一身共析鋼甲,鮮紅的盔纓與披風在狂風中烈烈飛舞的李嘯,能清楚地在城頭看到,流寇全軍全部拔營而去,繞至西側淺水區,全軍渡河。
暮僚陳子龍緊急從城牆另一側跑來,向李嘯報告這個消息,李嘯臉色極其凝重,心下暗想。
這流寇行事,果然不出李某所料。
原來,流寇當日敗後,撤回泗水對岸之際,羅汝才等人立刻聚帳商議,最終定計,要以已之長,攻兖州守軍之短。
那就是,利用現在夏天天氣多變。
待有一天下大雨之際,再發動全面進攻。
因為在大雨中,李嘯軍所有的火炮火铳都無法發揮作用,甚至想在城頭煮大便金汁都沒有辦法。
這樣一來,流寇進攻的話,勝算當可大增,畢竟他們有如此之多的可用兵力。
應該說。
流寇這一招,極其精準狠毒。
兖州守軍在除卻火炮助陣後,隻能單純地與流寇比拼厮殺消耗。
守城的難度無疑會大幅增加。
身穿華貴山紋甲,率軍緊急渡河的羅汝才,臉上滿是得意陰狠的笑容。
李嘯,你不是憑依自已有火炮優勢嗎,現在,老子利用這即将到來的大雨與你作戰,讓你們的大炮火铳變成一堆廢鐵,徹底打碎你們這些明狗子怯懦的算盤。
羅汝才手下幾名大将與一衆都尉,亦是人人臉上滿帶笑容,每人都感覺這次進攻,應該是會勝券在握了。
隻是,李嘯不這麼認為。
當日李嘯憑直覺感覺不對之際,他便敏銳地想到,流寇很可能會利用下雨天來進攻。
兖州最高防衛指揮官李嘯,立刻做了相應的準備。
西門、南門、東門之外的洞坑挖得更深更廣,裡面還埋了尖銳的鐵簽子,隻要敵兵掉下去,那麼,縱然不死,也會徹底失去戰鬥力。
與此同時,每座城牆上,用臨時從城中居民房屋内的拆下的木闆,搭起了大範圍的簡易木闆雨棚。
同時,在每座城牆上的火炮位置上,還再做了個簡易防護棚罩,李嘯估計,加裝這樣的雨棚與防護罩後,縱有大雨,也能讓至少60%以上的大炮可以打響。
與此同時,城頭除了原有的金汁灰瓶外,還增加了大量的由拆除民房而得來的磚塊,以及由房梁與承柱鋸斷成一截截而改制而成的擂木。
當然,李嘯向恤民情,他在這樣做之前,已讓知府尼澄給百姓做了充分的動員,每戶拆除房子的百姓,均現場得到了十五兩銀子的補償,足夠他們重新建造一座新房子了。
一時間,兖州的百姓歡欣鼓舞,竟有百姓主動拉着軍兵去拆他家房子的奇景。
在流寇全軍剛剛渡過河後,突然雷聲隆隆,電光閃閃,一顆顆銅錢大的雨點,從天空中傾盆而下。
東山虎一臉笑容地湊到羅汝才身旁,大笑道:“大帥,我軍剛全部渡河便立刻下雨,這即将暴漲的泗水卻阻我不得,真真天助我也。
”
羅汝才一臉笑容,猙獰而燦爛,他刷地拔劍前指,厲聲大喊:“兄弟們,現在大雨到來,正是我軍一舉擊破兖州守軍的大好時機!
全軍弟兄們聽好了,兖州城破後,二周不封刀!
要殺要取,要銀子還是要女人,任憑自便!
殺啊!
”
“殺啊!
”
“殺啊!
”
“殺啊!
”。
。
。
。
。
。
6萬多出擊的流寇,大聲喝喊着,人人臉上滿是瘋狂而恣肆的表情,在飄沷的大雨中,愈顯猙獰而殘忍。
很們,他們在各名流寇将領的督喝下,快速地列好陣型,随即向着兖州方向大步前沖。
這一戰,羅汝才下了皿本了。
除了最精銳的老營軍與少部分馬軍騎兵,其餘的全部部隊,都被羅汝才派上了戰場。
其中,流寇大将頂塌天與都尉杜沖,率領3萬兵馬,主攻西門。
大将東山虎與都尉費成,率領2萬兵馬,主攻南門。
大将掃地梁與都尉陳虎,率領1萬兵馬,主攻東門。
羅汝才吸取上次被李嘯軍的重型騎兵突襲的教訓,給進攻南門與東門的流寇部隊都配了大量的馬軍騎兵,以嚴防李嘯的騎兵突襲沖陣。
望着漫天大雨中,鋪天蓋地而來的流寇軍兵,兖州城牆上,許多軍兵都是臉色大變。
相當多的軍兵,開始雙腿打顫。
每個人都看得到,流寇的數量,足有上次攻擊的兩倍。
每個守城軍兵都迅速地在心下想到,現在,與流寇的生死決戰的時刻,終于到了。
“全軍将士作好準備,全力迎敵!
”李嘯拔劍怒吼,緊皺的濃眉下,一雙有如星星般閃亮的英目之中,滿是堅毅決然的神色。
在流寇進入射程之後,紅夷大炮瞬間打響,剩下的兩門因為雨滴透過木闆罩淋濕了火門,無法打響。
16門紅夷大炮響了14門,14枚10多斤的烏黑炮彈呼嘯而去。
流寇人數實在太過密集,14枚炮彈輕易地全部命中目标,更有四枚炮彈從陣頭貫穿至陣尾,歡快而迅速地收割着流寇們的生命。
首輪炮擊,流寇共有200多人死傷。
飄沷大雨漫天飛灑,雨勢是如此之大,稍遠的距離便看不太清,嘩嘩的雨聲與隆隆的雷聲,将受傷軍兵的慘叫瞬間吞沒,李嘯的遠程紅夷火炮,沒有給流寇士氣造成太大打擊。
在流寇軍兵行至普通火炮射程前時,虎嘯軍的紅夷大炮共打了5輪,共造成了1200多名流寇軍兵死傷。
此時,敵軍與上次一樣,開始分流,總共3萬之數進攻南門與東門的流寇,退到靠近泗水的一側,準備從那裡繞行至南門與東門。
剩下的3萬流寇兵馬,在大将頂塌天的喝罵督陣下,直直地向西門城牆正面沖來。
突然之間,慘叫之聲連綿響起,守城的虎嘯軍兵驚喜地看到,沖在最前面的流寇軍兵突然紛紛摔倒,掉落在李嘯軍那些挖好的洞坑中。
因為雨水很大,這些洞坑此時早已被雨水填滿,所以,從外面看上去這裡近乎是一片平地,原本以為可以平趟而過的流寇,卻未曾想到底面暗藏了如此深重的殺機。
接二連三的流寇倒跌入洞坑之中,尖銳的鐵簽子瞬間紮透了他們的身體與四肢。
縱有一時未死者,掉在這極深的洞坑之中,漫灌而來的泥濁雨水,将他們活活嗆死。
短短幾分鐘内,至少有600多名流寇死傷在這些滿布鐵簽有如地雷一般的洞坑之中。
流寇的前進速度頓時大為滞緩,僥幸未掉入洞坑的軍兵,人人臉上滿是驚恐之色。
他們扛着沉重的攻城梯,開始小心翼翼地邊試探邊前進。
一臉猙獰疤痕的頂塌天,大聲怒吼:“操他娘的李嘯,竟設得這般卑鄙的毒計陷害我軍。
等老子攻下兖州,一定要将你這狗賊碎屍萬段!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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