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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貞觀禽獸

唐朝工科生 鲨魚禅師 2742 2024-01-31 01:12

  隻是小聊了一會兒,曹憲就有些瞌睡,其實他一天也就睡四個小時左右,時不時迷瞪一下,時不時醒過來。

  給曹夫子蓋上了一條薄紗,老張到了前庭,李善正埋頭整理着文件。

  這個過目不忘的十六歲少年不愧是天才,已經能夠獨當一面為書院實際的教學掌舵人,而且沒人不服。

  武漢這裡不是不講資曆,但是公開打擂台在學術技術上不如人之後,資曆還是要退讓給能力。
大多數時候和其它地方一樣,老資格讓位相當不和諧,明裡暗裡的鬥争從不缺少。

  但李善當真是頂級的天才,敗在他手上的老學究,沒有哪個不服帖的。

  “大郎甚麼時候開館?

  “等官身到了再說。

  見張德問話,李善把筆放下問他,“先生又睡了吧。

  “都一百多歲了,渴睡又睡不熟,正常。
橫豎有人伺候着,大郎不必擔心。

  “我并不悲切,隻是有些惋惜。
先生生不逢時啊。

  頓了頓,這十六歲少年仿佛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繼續對張德道,“倘使沒有張公,先生之才,也止在‘文選’之上。

  李善并沒有吹捧張德的作用,他講的是實話。
作為一個天才,他自然能夠透過大量的迷霧,看到那微末的現實。

  貞觀朝剝離了一個張德,迷霧頃刻間就會散去。
因為這世上,從未有過如此的王朝,能夠迅速從動蕩走向繁盛。

  “治世”不稀奇,但靠着一畝三分地,靠着地裡刨食,靠着“百裡侯”們瞎折騰,縱使有“盛世”,也應該是五十年以後,這才符合“名實”,符合發展的規律。

  就像是憑空砸在地上的隕石,張德給大唐江山帶來了“星星鐵”,也砸出了一個大坑。

  “說好聽的無用。

  老張輕輕地拍了拍李善,“十六歲的博士,有甚想法,跟老夫說說。

  “既是教學育人,我對學生要求不高,是人就行。
那些脫籍奴工,倘使有合用的,我想要一些。

  “你倒是不怕養虎為患,或者做個東郭先生?

  “這世上哪有做人不喜歡,反而去做鬼做畜生的?

  老張一愣,笑着手指點了點李善。

  說的也是,這年頭哪怕是被唐朝鎮壓的蠻族,成為奴工之後,他們的後代,想到的不是複仇,他們也沒有複仇的概念,工業生産抹平了他們的一切屬性。
他們想要的,不過是重新做人……

  大多數時候,這些“蠻夷”之後最憎恨的,反而是他們族群本身,乃至極端者,憎恨着他們的生父生母。

  看似荒誕,卻又無比的刻骨現實。

  指望青少年能夠得到社會錘煉,又超脫情緒出去,這不過是癡人做夢。

  縱使有蠻族韓信,也得讓他們遇到“漂母”,吃了飽飯學了本事之後,才能淡然地面對曾經的“胯下之辱”。

  隻是指望蠻夷明白“十世之仇猶可報也”,也不會千年以降蠻夷換了一茬又一茬,而中國先民依然繁衍生息。

  仿佛是怕老張不理解,李善還加了一句:“兩代之後,諸胡何來祖宗?

  “你這個機靈鬼。

  将來是不是會有人為地制造一個不存在的“祖宗”出來,這些不是張德當下所要關心的,也不應該去關心。
謀萬世這種事情,太累。

  離開了漢陽書院,老張返回府内,路上遇到兩撥喊冤的,直接被亂棍轟走。
他是江漢觀察使,不管這個。

  更何況,被刺殺的多了,又怎麼可能在衆目睽睽之下曝露在紛紛人群之前?

  到了辦公室,崔秘書便問道:“夫子身體如何?

  “不知道能不能過了這個冬天。

  換了撲頭,隻是随意地包巾束發,坐在那裡好一會兒,喝着涼茶對崔珏道,“到夫子這個歲數,總有些感應。

  “你家先生那裡,又如何?

  “等過世了再去,榻前服侍這種事情,我家先生厭倦的很。

  看似說得輕飄飄,但要做到這種輕飄飄,卻不容易。
得見慣了人來人往,入眼處,便沒有那麼多傷感離别。

  和曹憲不同,陸德明少年成名,即便是服侍的君王連“天下”都亡了,他換個朝廷照樣做官。

  人和人是不同的,更何況陸德明一手把陸氏重新做成了頂級世家、江東豪族,舊年江東陸氏的聲望,較之張氏,更加顯赫得多。

  說到底,張氏有的不過是“威名”,人們對張氏,隻有兩種想法。
一是借張氏滿門人頭一用,二是借張氏兵器庫一用,橫豎是沒有相信相愛這個選擇的。

  誰叫這是一家“寒門”呢。

  “你當真不似個人類。

  崔珏瞪了一眼張德,那些個君臣父子的道理,在她老公這裡,就是個狗屁。
隻是她也感慨,張德有陸德明這個相當跳脫的老師是幸運的,同樣,陸德明有張德這個更加跳脫的學生,也是幸運的。

  假如張氏不滅,傳二三朝,這就是一段極為漂亮的師生情誼。

  千古的佳話,大抵如此。

  “我本貞觀一禽獸,娘子今天才知道的麼。

  言罷,老張向後一仰,靠着椅背道,“吳應熊那裡的官帽子要不要?
徐州那裡叫幾個會騎馬的,可以去河中鍍鍍金。

  “提着腦袋的營生,也好意思說給我聽?

  “要不要?

  “要。

  “……”

  崔秘書靈醒的很,好處憑什麼不要?
她憑本事滾的床單,要是還整天矯情,難不成還要去談感情?

  “蕭妍蕭姝到了徐州沒有?

  “蕭二公子都在徐州大宴賓客了,你說有沒有?

  “他倒是一如往昔的不講究,不似你家大人,還是要臉面的。
老世族的體面,半點不能丢。

  聽得張德這話,崔珏頓時一肚子的氣,瞪了一眼張德:“河中的差事,最少五十頂帽子!

  老張笑了笑,家裡的女郎,最計較的就是“身份”。
沒有“身份”,終究是太虛。
若非張德在整個張氏說一不二,族老根本沒有發言權,由得他把“野種”錄入族譜,這些女郎也不會這麼消停。

  “五十頂太少,徐州要是湊得出人手,五百頂帽子也有。
吳應熊那裡缺人缺的厲害,他又不能從敦煌宮借人,最合用的,都在武漢。
徐州那些不上不下的,還要調教一年半載的,今年補種的一茬麥子能不能有收成,他也是沒底。
業績不達标,來年這位子穩不穩都兩說呢。

  言罷,老張又道,“他眼下着急的很,哪有心思去培養人才。
隻是他卻不知道,此次能夠成為河中農墾局的局令,跟他抗洪救災,其實幹系甚小。
他是身在局中,不知道行情,我這裡倒是可以同你說一下,徐州的人去了河中,不拘軍政,皆可選用,當真是個升官封爵的好去處。

  “此話當真?

  崔娘子眼睛一亮。

  “騙你的話,老夫跑你那裡留宿半年。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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