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快把這封信送抵回家,務必親手面呈梁縣令!
”
喜不自禁的向城縣縣丞劉若英急急忙忙地找來伴當,“現在就去,找一匹快馬,到魯陽關不要不舍得使錢,這是兩枚銀元,你揣在身上。
”
“少尹放心,夜裡之前一定傳達。
”
伴當将信件揣到了懷裡,抱拳行禮之後,立刻出去尋了一匹快馬,直奔朱雀門去了。
這光景,郏城縣别的沒有,大牲口多不勝數。
這一場“招商引資”座談會,談了幾天下來,每天光黑豆都賣了不知道多少出去,米面糧油都是大大地消耗,本地商販賺了個盆滿缽滿。
就是臨時做客舍的,竟然幾天時間就攢了往年大半年才有的現金,簡直是匪夷所思。
郏城縣裡裡外外無比熱鬧,除了極個别本就富貴的人家,大多數郏城縣百姓,恨不得天天開座談會。
“好你個劉雄,當真是藏得深,竟是有這般口才,倒是把武漢人的錢都從口袋裡掏了出來。
請客,必須請客!
”
剛吩咐了伴當回去報喜,向城縣縣丞劉若英正琢磨接下來要幹點什麼的時候,幾個綠袍官員到了他入駐的客舍拜訪。
在大門口嚷嚷開來,倒是讓劉若英很是詫異。
“哎呀,是幾位年兄,請請請,裡面請……”
“請個甚麼,如實招來,這回向城縣談下來個甚麼大買賣?
”
“非是我等銅臭味,若英兄,後年你必為正堂矣。
”
說劉若英後年必為正堂,意思就是縣丞這個二當家,要變成大當家,絕對的吉利話。
聽到朋友誇贊,劉若英樂呵呵地笑道:“我若升遷,梁縣令也必高升啊。
”
“會說話!
”
“哈哈哈哈……你說你劉雄行伍出身,怎麼就成了治政能吏了呢?
”
幾個綠袍小官和劉雄一樣,都是掏錢搞來的官身,每一個花費輕的。
而且這些綠袍小官,原本也不都是平民百姓,最少也是流外官,本來就是體制内的。
掏錢,不過是在内部補缺的時候,優先運作一下。
這些人,本來就是精英中的幸運兒,絕對的萬裡挑一。
“若英兄,快些說說,武漢的闊佬準備在向城縣搞個甚麼?
”
“對對對,一邊吃一邊說。
”
“行,那就邊吃邊說,這些個業務,劉某也不必藏着不說。
”
劉若英也坦蕩,武漢那邊投資了什麼,其實過兩天都會知道。
早一點知道和晚一點知道,不過是搶先搞多少好處這點區别。
而且武漢的投資也不是那麼好黑的,尋常行腳商,他劉若英擡手就殺豬,根本不用擔心後遺症。
面對武漢這個“地上魔都”,他還真是沒膽子。
尤其是站在張德跟前,劉雄隻感覺自己就是個孫子。
他以前從沒見過張德,隻是聽說江漢觀察使如何如何。
可每每想來,也就是個文士模樣,不說衣帶飄飄,怎麼地也有點儒雅的氣度。
結果一看,嚯,也不知道誰是軍漢出身。
張德比他壯了兩圈都不止,站在跟前,原本身份的差距就已經夠讓他低頭哈腰了,豈料還是這麼個“巨獸”,更是讓劉雄有一種“弱肉強食”的悲涼感。
更讓劉雄畏懼的是,這個張德前不久還遭受了刺殺,結果半點屁事沒有,依然大搖大擺地跟客人會面,全然沒有遇刺之後小心翼翼的姿态。
這種頂級枭雄的氣場,當真是讓劉雄覺得“霸氣絕倫”!
可惜劉雄并不知道張德内心壓根沒想那麼多……
郏城縣的快馬在官道上一路奔馳,到了魯陽關,多掏了點錢,出關也就快了不少,魯陽關鎮将看在一個銀元和老朋友前向城縣縣尉的面子上,還給換了一匹好馬。
晚飯之前,被劉若英叫回來報信的親随就抵達了向城縣,然後馬不停蹄前往縣衙,通禀之後,親随見了向城縣縣令,立刻大聲道:“明府,大喜!
大喜啊!
少尹在郏城縣得了武漢青睐,不日就有考察團前來向城縣!
少尹命下走前來傳信,信件在此,明府過目!
”
向城縣縣令梁處一愣:“甚麼?
若英兄竟然辦下恁大事體?
好本事!
信呢?
快快給老夫過目!
”
原本他是怕在郏城縣添堵,得了好處還則罷了,倘若半點甜頭都沒有,就灰溜溜地從郏城縣回轉,豈不是被人恥笑?
派劉若英前往郏城縣,也是本着有好處少不了縣令,丢了人黑鍋縣丞來背。
結果沒曾想不但沒有丢人,反而異軍突起啊。
作為河東梁氏出身,梁縣令也很清楚,這幾年光靠“勸課農桑”,很難再搞多好的考績出來。
尤其是鄧州在山南道順流直下也能去武漢,荊襄土豪跟武漢新貴明裡暗裡鬥法,也不是一兩年的事情,在梁縣令之前,已經有走了三任縣令,都不是高升,而是平調他處。
甚至有一個連平調都沒撈着,如今還在京中待選。
這山南道隻要是貼着荊襄的,就是個坑,時不時就要卷入争鬥之中。
不過眼下誰都知道江漢觀察使要成為湖北總督,接班鄒國公張公謹。
這荊襄和武漢的鬥法,一定會有一個結果。
而且很有可能是武漢勝出,準備投機武漢賣好武漢的,不知道有多少。
隻是這年頭想要賣好武漢,你也得有機會有門路,平日裡别說什麼向城縣縣令,就算你是鄧州刺史陳君賓,跑武漢又能如何?
江夏王也就那樣,何況還是南朝遺族?
如今向城縣縣丞劉若英辦事漂亮,不說能撈着多少,至少讓向城縣在武漢那邊亮了個相,将來湖北總督老大人張德要開始整人,怎麼地也不至于把向城縣給整死。
“好!
好啊!
大大地好啊!
”
抖開信紙,快速地掃了一遍,梁縣令大喜過望,“好!
若英兄當真是辛苦了!
”
信中客套話基本沒有,主要就是把初步談好的内容說了一遍,武漢那邊的投資項目,大體上在初步考察過後,就會着手簽訂合約。
其中最重要的幾個,就是修橋鋪路、疏浚河道、開山采石、開礦采煤、墾荒種麥。
幾個大項目以往都是要動用政府權力,通過征發民夫來完成,現在多少都是要賺點錢,那動員的民夫數量就大大增加。
而且梁縣令萬萬沒想到,本地居然還有煤礦的?
作為河東梁氏,這幾年五都燒煤是常态,皇帝各大行宮,雖然木炭還在用,但一般日用,還是用蜂窩煤。
洛陽城北人均燒煤,一年大概在三百斤,城南比城北多一倍,大概在六百斤左右。
像武漢一年人均消耗煤炭,隻有一百來斤,連京城的四分之一都沒有。
但是這個數據一直在增長,不僅僅是武漢,直隸近畿以及其他各大城市都是如此。
僅長安、洛陽兩個都城,光蜂窩煤、煤球、煤餅銷售商,就有四千多家,這四千多家,還都是拿到“營業執照”的。
而沒有拿到“營業執照”,自行挖煤、做煤球、曬煤餅的鄉野人家,當真是多如牛毛。
整個直隸近畿,除了大型煤礦之外,基本上每個縣的鄉間,多多少少都有很小的煤礦點。
隻是以前沒人利用,現在有利可圖,自然就有人去發掘。
“這一次,當真是辛苦若英兄了。
他是向城縣的大功臣啊!
”
親随見梁縣令這般稱贊,心中大喜,連忙道:“少尹差下走前來報喜時便說了,若非有靜如公在向城縣鼎力支持,他也無甚勇氣在郏城縣‘舌戰群儒’,這其中,靜如公之功,不可或缺啊。
”
“哈哈哈哈……”
梁縣令大喜過望,劉縣丞的親随這般說話,就證明功勞還是有他梁某人的。
說不定明年州内考績,就是第一,升遷在望啊。
至于他升遷之後,隻憑今日劉縣丞的“友誼”,他怎麼地也要在離任之時,舉薦劉縣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