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四夷懷德碑”一事,京城要比往日輕松了一些,連人畜糞尿都少了不少。
大喇喇幾萬人走動,也隻有皇帝才有這樣的資格。
大概也是因為沒了皇帝鎮壓,南市也比往日更加活潑。
多了不少出來走動的小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裡被關的狠了,這光景出來,都一個個跟瘋了一般,幾乎要把南市數得上的店鋪買個遍。
“哎呀,這天當真是熱了起來,不過好生痛快,許久不曾這般快活了。
”
“芝娘是長久藏在家裡,不愛出來走動,這才如此。
”
“總不能都學長孫大娘子吧。
”
幾個小娘去了南市的一家冰室,這裡是為數不多有雅間可以吃冰的地方。
二樓雅間的仆役,清一色都是新羅婢,也更讓她們安心。
這光景冰室門口停了幾輛馬車,跟從出來的護衛和仆婦,也是抽空休息了一下。
“哎,柔娘,聽說着冰室有了新東主,可是真的?
”
“嘻嘻,我看芝娘想問的,不是這個吧。
”
坐在溫柔另一側的少女沖着問話的小娘擠眉弄眼,讓人頓時霞飛雙頰,一臉的羞惱。
“去去去,這有甚麼,難不成,隻許男人私底下點評女子。
不許女子反過來麼?
”
又有一個少女開了口,然後好奇地問溫柔,“七娘,我聽我二哥說起過,說不适換了新的東主,而是‘女兒國’老闆參了份子?
”
“這我哪裡知道?
”
溫柔翻了個白眼,“我阿耶最恨姓張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問我等于白問啊。
”
“這可說不準,我們裡面,就你去過‘女兒國’,萬一你看人家張大哥英武不凡雄壯威猛,頓時就愛上了他,這也未可知啊?
”
“呸,一個搓澡漢,有甚看頭。
”
拿着長長的銀勺,溫柔撇撇嘴,一臉的不屑。
“哎,七娘,你總歸是見過他的,說說看,長個甚麼模樣?
”
旁邊的小娘胳膊頂了頂溫柔,眼睛裡全是好奇。
最先問話的那個小娘,也是臉蛋微紅地挖了一勺綠豆冰沙,低着頭仿佛專心吃冰的模樣,其實耳朵豎起來,生怕漏了一個字。
溫柔仿佛沒有看到一般,翻了個白眼一副很無奈的模樣,然後說道:“那厮身材長大,身手極好,五叔是甚麼身手,你們是知道的吧?
五叔在他手上,不是一合之對手。
”
“真的假的?
!
五叔可是在河北道河東道行走過的!
”
“騙你作甚?
要不是五叔沒打得過他,還能賠恁多錢。
”
“也是哦。
”
吃着綠豆冰的小娘聽了溫柔的話,頓時眼眸閃爍,像是閃光一樣,竟是美滋滋地挖了一大勺冰沙在口中。
然後冰的額頭發痛,忙不疊地手握成拳,然後打着額頭。
“……”
“……”
“芝娘,你今日怎麼怪怪的,吃冰吃得這般兇。
”
“我……我……我就是許久沒吃冰,這、這才吃得莽了些。
”
“嘻嘻,我看不是吃冰吃得莽,是想漢子想得莽。
”
“好啦好啦,說起來都是忘了,芝娘,前幾日借你的書,得還給别人啦。
可别忘了。
”
“不忘、不忘。
”
芝娘連忙擡頭,對溫柔說道。
“七娘,甚麼書?
”
“小說啊,還能是甚麼書。
怎麼,你想看道德文章還是子曰詩雲?
我家可是一大堆,多得是。
”
“我才不要看呢。
甚麼小說?
講甚麼故事的?
”
“對啊七娘,甚麼故事的?
這幾日看了一本很厲害的,《李淳風三戲白牡丹》,哇,好厲害的……嘿嘿。
”
有個小娘笑的雞賊,掩着嘴跟身旁的同伴小聲地說了一通,同伴頓時面紅耳赤:“啊,你不怕被你家大人發現嗎?
要死啊,看那種書。
”
“憑甚麼不看?
茶肆都說得,我不能看得?
”
“那些書哪裡來的?
”
“聽說是揚州來的,還有沔州來的。
”
“沔州?
那不就是武漢?
哎,你說找‘女兒國’的老闆,能不能讓他帶一些過來?
他可是張江漢之子。
”
“哎,可不能這麼說,這是不是,還沒有定論呢。
”
一幫少女叽叽喳喳地在那裡議論着,溫柔時不時也參合一兩句讨論,隻是全程都在眉眼觀察芝娘。
“杜靈芝!
張滄來了!
”
噗!
剛一口綠豆冰含嘴裡的芝娘,當時就噴了出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整個雅間都是安靜了下來,随後爆發出快活的大笑聲。
銀鈴也似的笑聲串了起來,整個樓上樓下,都是無比的熱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
“你真壞呀七娘,這般作弄芝娘。
”
“柔娘真是個精怪,明明知道芝娘這陣子都在打聽張滄的事情。
”
笑歸笑,也忙着給杜靈芝撫背。
好不容易緩了過來,芝娘一臉幽怨地瞪了一眼溫柔。
“好姐姐,我的錯,我的錯。
妹妹不該作弄你……可是……這也不怪我啊,妹妹也沒想到姐姐這般大的動靜。
”
“不理你了。
”
杜靈芝面紅耳赤,被人掀了小心思,大庭廣衆之下的,簡直是羞惱萬分。
雖說都是友朋,可到底還是難為情。
“好姐姐,我知錯了,我知錯了嘛。
最多,最多我讓五叔多去幾次‘女兒國’,看看能不能瞅個時機,讓姐姐見上一面張大郎。
”
“呸,我哪裡想要見他。
”
“哈哈,柔娘你要是能湊成好事,說不定杜長史還要謝你呢。
”
“笑甚、笑甚,你們别笑,當我真不能找着機會,讓杜姐姐跟張大郎見上一面麼?
哼,我是誰,我可是溫七娘,渾身是膽,女中豪傑!
”
說罷,溫柔擺了一個架勢,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一衆女郎頓時笑的前俯後仰,連杜靈芝也是掩嘴竊笑,一臉的嗔怪。
又吃了一會兒冰,終于休息好了的幾個女郎,留了兩三個銀元在桌上,便是直接走人。
離開冰室的時候,溫柔上了杜靈芝的馬車,在車廂中,溫柔握着杜靈芝的手,一臉讨好的模樣:“好姐姐,你等我好消息,一定幫你約上張大郎。
”
“誰、誰要你去做這等事情……”
芝娘嘴上這般說着,眼眸卻是閃爍,看着車廂的角落,一臉嬌羞,卻是難掩内心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