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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萬裡海角

唐朝工科生 鲨魚禅師 3407 2024-01-31 01:12

  碛西州,一批闆印“西京”字樣的大車在一處倉庫排隊。
車把式在吆喝聲中,手腳麻利地解套挽馬和大車,平整的路面用了石闆,而且形制比照工部在長安的定制局。
尺寸都是二尺,縱然有誤差,其間也是用磚石填充,控制了“熱脹冷縮”的變量。

  倉庫的一側是個木栅欄圍起來的坊牆,臨街有許多開口,開口處多是坊内的人家,叫賣生意之類,多是自制的中國特産。

  諸如豆腐、醪糟之類,在中土雖然司空見慣,但在碛西,如今也還處于“新奇”階段。
尤其是豆腐腦,更是讨人喜歡,饒是對食物不甚講究的僧侶,也會尋覓最好的豆腐腦,或是加鹽,或是加糖。

  “崔娘子,來一碗,加糖,多加糖。

  “浮屠少待,這便盛一碗。

  河中鮮有吃蝦米的,但這蝦皮配合鹹菜,大約是蘿蔔幹或是筍幹之類,加了蝦皮,又撒了中土移栽過來的小蔥,頓時鹹香四溢。

  隻是鹹香的這一碗,不是光頭要的,是個身材高大的糙漢。
不說袒兇露乳,穿戴卻也迥異旁人,便是同為漢人的商人販夫,也和他大不一樣。

  “太尉,這短衫料子,瞧着像是棉的?

  有個細長胡子的商人,捋了一下鼠須,谄媚笑問。

  “俺這料子是棉的,本地棉。

  言罷,唏哩呼噜灌了一口豆腐腦,“嘶哈”聲不絕于耳,他摸了幾個錢,拍在桌上,扭頭沖一個小厮道,“小乙,去馬五那裡買幾根油條。
若是有果子,攤個煎餅過來,多加芫荽。

  “郎君少待,俺區區就回。

  那小厮是個少年,但卻腿長人高,邁開步子,跑的飛也似。

  “本地棉?

  商人眼珠子瞪着,“太尉,這圖倫碛還有棉花的?

  “怎麼?
想做這買賣?
且等着吧。

  “太尉,與小人說說?
”說着,這商人連忙隔着一條街,沖對面圍着一群車把式的烤肉攤位叫喊,“阿古爾!
來一隻腿——”

  對面攤位上的胡人瞄了一眼,立刻笑了笑,抖肩搖頭。

  這卻不是什麼不答應,反而是應了下來。
這阿古爾是個别處的胡人,那裡鄉風别緻,搖頭意思就是同意,點頭反而是拒絕。

  “太尉,這是小人孝敬太尉的。

  一隻羊腿,對在圖倫碛厮混的商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隻要是關内商賈,哪怕是行腳商,能來西域,起碼的家底還是有的。

  正在喝着豆腐腦的糙漢哈哈一笑:“你這夯貨,這幾日告示不去看,反來俺這裡打探,俺還能比将軍消息廣?
白賺你一隻烤羊腿!

  呲牙咧嘴間,糙漢見一個光頭居然往豆腐腦裡加糖,頓時叫道:“大和尚,加了糖,那還能吃麼?

  “小僧貪這一口甜味,罪過罪過……”

  啐!

  糙漢不去看那光頭,看了想吐,居然吃個豆腐腦還加糖。

  “郎君,油條,煎餅。

  适才出去的少年勻了一下氣,就平複了下來。
馬五的油炸攤位離得遠,因為馬氏是油料商,而油料倉隔着一個坊,一來一回,尋常人都是騎馬騎驢最不濟也要搭個便車。
像這種用兩條腿跑的,反而不多見,而且還是為了買個早點。

  “煎餅帶上,學堂快要上課了。

  “是,郎君。

  小厮嘿嘿一笑,拿起煎餅就開始啃,一邊啃一邊跑,糙漢見了,在攤位上嚷嚷着:“上學哪有叼着煎餅跑的——”

  話音剛落,旁邊路上,又有個小郎,嘴裡叼着個烤餅,看的糙漢一愣。
還沒回過神,又見一個胡種少年,嘴裡叼着個饅頭,同樣狂奔。

  “這大早上的,都變了狗?

  諸多少年都到了一處營寨,陸續已經能夠聽到童子的聲音,念的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也有着急的中年先生,騎着快馬背着行囊,一邊把馬交給門房,一邊嘴裡嚷嚷着:“入娘的,差點遲到!

  到了門房處,披堅執銳的大兵共有三個,兩個持矛一個仗劍,仗劍的有金屬頭盔,見了穿戴好的先生,拿出印章一一蓋章。

  印章隻有一個字,到。

  “總算簽了到。

  抖了抖包巾,一邊走路一邊往上面戴撲頭。
到了一處走廊,走廊口有個鏡子,是錫鏡。
差點遲到的先生沖鏡子做最後的收拾,收拾停當之後,便深吸一口氣,氣定神閑地到了走廊另一頭。

  “吳兄,今日來得怎地這般晚?

  “噢,路上吃了個豆腐腦,諸位是知道的,我這個人嘴刁,所以繞了些路,專門尋了一家放長安糖的鋪面。

  “吳兄講究。

  “講究,講究啊……”

  氣定神閑的先生嗯嗯點頭,然後收拾了一下包裹,拿了教材和批改好的作業,邁着步子抖擻着精神朝教室走去。

  “呸!
甜豆腐腦隻配喂狗!

  “喂狗狗都不吃!

  “可他是年級主任……”

  “說的是啊,也隻能學一學蒙兀人了。

  教室很大,多是适齡青少年。
這些青少年已經掌握了大量的漢字,不同于童子,還需要開蒙習字,或是辨識拼音,反而是被強行塞了大量的“無用”知識。

  其中就包括教授“地理”的高年級主任吳虎,盡管為人“不羁”,但這個吳虎也是“行萬裡路”派的門徒,而且家底豐厚,即便是在蘇州老家,也是屬于土豪。

  吳虎是蘇州吳氏分支,後另開門戶,移居常熟,故也稱常熟吳氏。
門第也就比江水張氏高那麼一點點,和江水張氏分宗南北不同,常熟吳氏是深耕本土,苦抓農桑。
也就是這幾年才被沖擊的受不了,開始轉型。

  而轉型才幾年的常熟吳氏,手頭織機就有八萬張,跟吳氏簽了契約的織女超過三萬,每年賣生絲都能富的流油,更何況還跟張氏關系不錯,自然是更加非同小可。

  吳氏主家,到吳虎這一代,和張德一樣,兄弟三人,隻是吳虎行二,家中不做主,于是就顯得“浪蕩不羁”。

  張德十歲之前,跟吳虎還見過一面。

  “上課!

  “禮!

  嘩!
不拘漢胡,學生都是筆直地站了起來,然後鞠了一躬。

  “坐下。

  “坐!

  學生們這才落座,和寺廟中年輕僧侶喜歡交頭接耳不同,這裡的學習氣氛相當的特殊。
不上課還好,一旦上課,教室外一聲不響赤足走動的巨漢就會讓整個學堂膽顫心驚。

  整個學堂不管哪個先生求情都是沒有用的,一旦被發現學生有所“違規”,巨漢就會進來,将學生衣服扒個精光,然後用久經考研的藤條,狠狠抽上一頓。

  這種“低配軍規”管理,别說學生,教授的先生都是看得哆嗦,但這是程将軍的鐵律,不拘漢胡,半個屁都不敢放。

  也不是沒有自持家門顯赫的白癡跑去程處弼那裡裝逼,結果就是這個笨蛋不但被扒了幹淨,還綁在木棍上,被人擡着遊街。
“家門體面”頓時掃地,饒是官司到到禦前,最終也是對方全家有爵位官位的一起罰俸。

  “今日有個好消息跟你們說。

  學生很喜歡吳虎,除了他見多識廣之外,這個先生為人着實潇灑,盡管吹噓每每被人看破,但即便是拆穿,吳虎也不會惱,反而會哈哈一笑,下回繼續。

  “先生,是個甚麼好消息?

  “明日來碛西的駝隊,不但有‘太子糖’,還有交州鲸油。
為師打聽了一番,興許還有一些‘海角奴’。

  “是南海之南的麼?

  “是了,有二三百。
你們誰家還擔着修渠修路役的,買個‘海角奴’,也能輕松些。
如今胡虜難抓的很,價錢又高,這些‘海角奴’便宜,隻有‘突厥奴’一半價錢,吃的還少……”

  畫風陡然一變,教室外的巨漢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隻好咳嗽一聲,看着吳虎:“應雄老弟,差不多就行了。

  吳虎老臉一紅,羞愧地拿起了教案,開始正式上課。

  實在是……那些“海角奴”,都是吳氏自己從杜正倫那裡采購來的。

  原本吳虎想着老子在學校上班,給自己學生推銷自家産品拿業績怎麼了?
要不是之前有過先例,其中有個先生賣的實在是太嗨,後來被打了半死,吳虎也不會被人一提醒就立刻收聲。

  “行萬裡路”是要錢的,他以前都拿家裡的錢到處浪,碰上能給家裡謀福利的機會,難得要出出力,怎麼會放過?

  再說了,他也沒在外面推銷啊,都是自己的學生……

  吳虎心中琢磨着,是不是下課布置作業的時候,跟學生們提一下,今年的績優生評定标準,是不是要加一條有沒有買吳氏牌“海角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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