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
”
“臣在。
”
甲胄在身的李世民緩緩地走到程處弼跟前,微微擡手,“請起。
”
“謝陛下。
”
程處弼起身之後,目不斜視地看着李世民。
而李世民并沒有看他,反而饒有趣味地打量着“四夷懷德碑”,這……就是他李世民一世的豐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得意又不狷狂,豪邁又不粗莽。
大唐皇帝的笑聲,感染着周圍肅穆而立之人,便是跟着程處弼前來中國的西軍精銳,也情不自禁地感受到,自家君上,果然是比那些蠻夷酋長強了千裡萬裡。
“好!
”
“好啊!
”
連道兩聲好,李世民伸出左手,後方長孫皇後捧着一枚印玺過來,李世民一把抓過印玺,衆目睽睽之下,很是随意地遞給程處弼:“程卿,汝為皇唐‘冠軍侯’,這是朕對你的獎賞。
”
“臣,程處弼,願為陛下效死!
”
又行了一個大禮,滿臉風霜的程處弼,原本看不出表情變化的他,這時候也神色頗為動容。
自他投身行伍以來,此時此刻,這大概就是他尤為傲然的一瞬間。
大唐立國三十餘年,他為冠軍侯,天下誰不知?
!
“四夷懷德啊。
”
解下佩劍,雙手摁着劍柄拄地站立,李世民目光熾烈,此時此刻,秦皇漢武如何及得上他!
“祭祀。
”
微微張口,一衆西軍精銳都聽到了皇帝的話,程處弼更是将頭盔戴上,單手捧着印玺,大聲喝道:“帶上來――”
一個個形貌迥異中土的胡人都被西軍精銳像拖死狗一樣拖了上來,而在儀仗隊伍中,孔穎達默念着什麼,嘴唇微微顫抖,卻還是雙眼圓瞪,絲毫沒有怯懦地看着前方。
秦瓊和尉遲恭面無表情,手中馬槊依舊斜向下紋絲不動。
那些個被帶上來的胡人,看到“四夷懷德碑”之後,頓時睚眦欲裂,一個個瘋狂地掙紮着,雙腿瘋狂地踢騰,然而這種反抗在西軍精銳手中,等同兒戲。
“這是要幹什麼?
”
“這是作甚?
”
遠遠圍觀皇帝的人不少,有些人一輩子沒見過皇帝,聽說皇帝要來長安,便從鹹陽甚至更遠的地方,早早來了長安,就為了看看皇帝長什麼模樣。
此刻在長安的城牆上,其實也偷偷地站了不少老舊勳貴的家眷。
有些換了男裝的女郎都瞧瞧地帶了一枚望遠鏡,十幾二十個人輪流拿着望遠鏡觀看。
“阿姊,那就是皇帝?
當真有些非凡氣度。
”
“那是皇後麼?
果然不愧是母儀天下……”
城牆上巡視的羽林衛并沒有阻攔這一切,這種場合,隻要不是有意編排,或者行刺殺之事,大抵上也不會驅趕出去。
畢竟,有本事從城樓就攻擊銮駕的人,實在是不多。
恰好皇帝自己就是此間高手,還害到他,還真是有些不易。
“啊!
”
一聲驚呼,有個女郎連忙把望遠鏡遞給了旁邊的同伴,然後掩着嘴一個勁地幹嘔。
“小妹,你這是怎麼了?
”
“那邊在幹什麼?
我看看……嘔――”
程處弼咧嘴笑看着那些掙紮的胡人,他聽得懂眼前所有胡人講的話,這些胡人在詛咒他,謾罵他,可是,這些憤怒、咒罵,越是激烈,月是讓程處弼笑得極盡邪惡。
微微地擡起手,成千上萬道目光下,隻見西軍精銳将一個個胡人摁倒在地,一腳踏着背,一手拿着刀。
“殺!
”
擡起的手落下,西軍精銳頓時幹脆利落地抓住胡人的頭發,手起刀落,皿濺五尺!
早有心理準備的孔穎達紋絲不動,忍住了腹中的反胃。
然而教育部的随員中,有些人居然沒控制住情緒,或有嘔吐,或有驚呼,甚至還有幾個年輕後輩,居然暈厥了過去。
這讓教育部總理大臣孔穎達面若寒霜,心中将這些讓教育部蒙羞的人,一一記下。
拄劍而立的李世民很滿意,他甚至緩緩地擡起一隻手拂須,慢條斯理地,就像是欣賞一幅畫。
有人本以為這種場面,會驚動禦駕,就算沙場骁将出身的皇帝吓不到,長孫皇後這個女子,總會吓到吧?
然後有心人卻發現,長孫皇後神色淡然,全然沒有變化。
這一刻,從未經曆過戰争的年輕後輩們,才對貞觀皇帝和皇後,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
這不是“堯舜禹湯”的裝裱吹捧,而是真實的,活生生的,英雄豪傑,就站在不遠處,站在“四夷懷德碑”前。
“尉遲卿。
”
“是,陛下。
”
西軍帶來的胡人殺幹淨之後,随着李世民的一聲呼喚,尉遲恭調轉馬頭,拎着馬槊緩緩地走到儀仗一側:“帶上來――”
一聲爆喝,在這個已經鴉雀無聲的環境中,簡直猶如驚雷。
很快,就有數十個早就魂飛魄散,抖若篩糠的蠻夷被羽林衛帶了上來。
這些蠻夷牙口齊整,顯然是營養極好,不是低賤之輩。
當他們被拖上來之後,西軍渾然不覺一樣,從羽林衛手中接過人,然後非常麻利地一腳将人踹翻,依舊是腳踩背脊,一手抓住頭發,一手持刀。
“殺!
”
嘩!
嗤!
又是皿濺五尺,再度人頭飛起。
宛若禽獸的西軍衆人,讓那些圍觀的羽林衛“驕兵悍将”,隻覺得毛骨悚然。
雖然都是厮殺漢,可西軍這些禽獸,已經不是殺人如殺雞那麼簡單。
西軍殺人,猶如吃飯喝水,全然就是一種生活,一種習慣。
誰也不知道李皇帝大庭廣衆之下,在長安城外,在“四夷懷德碑”前,到底祭祀了什麼。
但是,看着人頭滾滾,皿流成河,凡是看到今日這華麗又皿腥一幕的人,都會印象深刻,都會刻骨難忘。
“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
”
忽地,儀仗之中,有個老邁聲音響起,衆人看去,竟是教育部總理大臣孔穎達,在那裡高亢而歌!
話音剛落,身旁褚遂良、于志甯等人,就像是本能一樣,同樣朗聲而歌:“率土之濱!
莫非王臣!
”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
“普天之下!
”
“莫非王土!
”
“率土之濱!
”
“莫非王臣!
”
一遍又一遍的高亢之聲,由近及遠,由少轉多,李世民的背後,從一個、兩個、十個、百個、千個……數萬人都在為之而喝!
“四夷懷德碑”前,那人頭落地,那皿流成河,便是有千百個理由,都不及這一刻的理由。
君王祭告的是天地,是蒼生,是四方,是古往今來!
貞觀大帝的豐碑,就是要宣告四方:四夷不臣,雖遠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