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儉不知不覺間目光落在長安的方向,盯着良久,最終無奈地埋下頭:“既然是聖意,老夫也就毫無怨恨了,自古以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陛下隻是讓老夫去當誘餌,迷惑颉利,還有一線生機所在,比起直接處死好多了。
”
給唐儉包紮好後,他就側身而躺,林凡邊淨手邊對他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呂國公逃過此劫,後續就可安享晚年了,此次滅******呂國公功不可沒,我想陛下一定會重重賞賜與你,你就等着享清福吧。
”
“林候說笑了。
”
唐儉擺擺手,那張皺紋橫生的老臉自林凡進來,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老夫已沒幾年可活了,日後老夫恐怕也難以有所作為,這是老夫最後一次出使,以後不會再有,唉・・・・・・”
他輕歎道:“老夫還是喜歡閑情的日子,林候・・・聽說你的林氏學府已建成,到時可否留一個位置給老夫,不做其他,修修花草也是不錯的。
”
林凡笑道:“呂國公何出此言,林氏學府為所有人敞開,更為呂國公您這樣的為國貢獻的人敞開,隻要您想在學府養老,做什麼都行,隻要您喜歡就成。
”
唐儉面露喜色,指着林凡笑道:“可别忽悠老夫啊,老夫可是認真的,待老夫緻仕歸家後,老夫就到學府度日,看看那些少年,聽聽那些朗朗的讀書聲,也是一種享受啊。
”
林凡笑道:“好啊,呂國公既然已決心要在學府養老,那往日得常來學府指導啊,沒為學府做出一點貢獻怎麼行。
”
“自然,自然。
”
在傷兵營裡唐儉有資格與林凡談條件,其他人就沒有這種資格了,林凡在帶着二蛋治療的過程中,還是有遇到不信任二蛋的傷員,隻可惜他們再怎麼哀求,林凡都不會親自動手,讓他去給那些男人處理手腳那是做夢,唐儉隻是一個特例,誰叫他是有功之臣呢。
林凡與二蛋又忙了一天後,終于把傷兵營的傷員們都治療了,這些傷員在這麼一輪治療後,大都有所好轉,至少傷情沒有惡化下去,傷口正慢慢愈合,不少人都覺得傷已經好了,開始大吃大喝,這種事情林凡阻止不了,依然定期讓二蛋給他們換藥。
夜間是傷兵營最熱鬧的時刻,他們多數都可以下地,大都不願再呆在床上,晚宴之後,軍營裡就開了鍋,人聲鼎沸,所有的火堆一起點燃,軍營立刻溫暖起來,小火堆上吊着鍋子,牛羊肉在乳白色的湯汁裡翻滾,大壇的酒精勾兌酒擺的到處都是,喝一口讓人難忘,頭疼起來讓人生不如死。
缺指頭少腳趾的将士們在一起高談闊論,少了尾指的會被人鄙視,缺倆腳趾的才算是合格,缺半個腳掌的算是英雄,直到倆沒了鼻子的家夥叼着肉往大夥面前一站,四周立刻安靜,齊聲尊他們為老大。
戰場上生死都是尋常事,身上掉塊肉實在是不值一提,比起那些被凍的死去的同伴,至少自己還可以喝酒吃肉,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這次大勝,誰都預料出會有豐厚的賞賜,沒想到大總管連将士們繳獲的東西都不上繳,說是留給他們将來回關中娶老婆用,陛下還看不上你們用命淘來的小玩意。
李靖不會想到也看不上,皇帝更看不上,李靖和皇上都看不上的小玩意,有人缺瞪大了綠瑩瑩的眼睛早看的口水直流,鑲滿了寶石的刀子,到處都鑲滿銀子的馬鞍,鎏金的馬镫,鎏金的馬銜,鎏金的銀盒子,草原上的貴族隻喜歡金色,所以好多東西都是金燦燦的。
吃飽喝足,烤着大火,看着所繳獲的東西,心裡美滋滋的,依然能坐在這裡的将士都很滿足,這是靠自己的殘身還有其他犧牲的兄弟換來的,他們都很珍惜,他們把這一切的美好看得比命還重要,看着自己身上的傷口在一天天愈合,他們打心底感激林凡,若不是他,自己恐怕也與之前那些兄弟一樣赴黃泉・・・・・・
治療完那些傷兵,林凡以為可以安安穩穩的睡個好覺,可是天剛蒙蒙亮,他就被一陣鼓聲給吵醒了,很納悶怎麼還會有鼓聲,難道颉利那厮還會反攻回來不成?
林凡不相信颉利會反攻回來,所以這鼓聲應該不是戰争打響的号召,被吵得睡不着,他隻好起床了,剛走出營帳就見很多人都往軍營外走,且面帶一種難以置信的興奮笑容。
二蛋正好從眼前經過,立馬将其拉住狐疑地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大家都往軍營外跑了?
”
二蛋一臉興奮道:“聽說大總管要處決一位俘虜,這可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啊,營正趕緊走,晚一步就趕不到前面去了。
”
林凡被二蛋拉着也往營地外走,營地外還留有較大空間的草原,可容納不少人,林凡和二蛋趕到時,那裡已人山人海,二蛋想要以他的小身闆為林凡擠出一條小道,以表示他的忠心耿耿,可是無論他怎麼擠都擠不出什麼道路來,那些殺才并不給他面子,尤其是那些曾被二蛋切手切腳的那些殺才。
林凡站在面前時,不用擠壓那些将士就自動讓出一條道路,他在軍營裡的地位比較特殊,是軍醫,又是與李靖等那些老大關系密切,這些殺才也是敬他三分。
二蛋不甘心的在後面與那些殺才扮鬼臉,他暗暗下決心下次換藥時要好好懲罰下這些不知好歹的家夥。
走到最前面林凡就被中央那個身穿囚衣的人給吸引了,背影有些蕭索,看不出是男是女,直到繞到其前面時才發現竟然是個女子,難怪從背後看身子有些嬌小,也看不出她的年齡,長發蓬亂如雜草,看起來就像一個女鬼,有些恐怖。
好奇地林凡湊到不遠處的唐儉那裡,用嘴呶呶那女犯問:“此人是何來曆啊,為何會被斬首呢,其他俘虜怎麼都沒被殺頭?
”
唐儉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女犯,他面無表情道:“因為她不懂得識時務,所以她該死。
”
“難道她還要反抗不成?
”
唐儉沉默一會,歎息一聲,目中露出惋惜之色:“隻可惜啊,她過于執着了,思想也已根深蒂固,無法撼動半分,她若能有前隋蕭皇後那般想得開,當初老夫也就不隻讓康蘇密帶走蕭皇後和其孫了,如今她也就不會有如此下場了。
”
“蕭皇後?
”
林凡狐疑地問道:“難道她與蕭皇後還有什麼關系?
”
唐儉點頭道:“她們是姑嫂關系,她就是前隋的義成公主。
”
林凡對于曆史上那些人物記得不是很清楚,隻有一些耳熟能詳的大事件會記得一二,至于曆史上誰誰的生死不清楚,誰記得你是什麼時候死的,所以當唐儉說到這位義成公主時,他就好像第一次聽說一樣,一點都不了解。
見林凡一無所知的樣子,唐儉捋了捋胡須繼續道:“說起來這位義成公主挺可憐的,年輕時被當作和親的工具遠嫁******,隻是為了讓******不再侵擾前隋之領土,從此,她的人生也就與衆不同・・・・・・”
知道了義成公主的一生,林凡忽然間有些傷感,也許是他的恻隐之心萌發,對于義成公主,他有不同的看法,他不認為義成公主該死,她作為和親的工具實在有些可憐。
她幾乎是感恩戴德的遠嫁突厥,隻是這種“隔山買牛”的婚姻是沒有任何感情的,更談不上浪漫,可她無怨無悔,将自己的青春奉獻給陌生的突厥可汗,也獻給了隋朝的靖邊事業。
她一心為隋,所做一切都為了隋,曾救過隋炀帝,收留過隋炀帝的遺孀・・・蕭皇後,隻要隋朝那時有誰落難,她都會出手相救,都會想方設法相救,她身在突厥,心在隋。
隻可惜,如此執着為隋做出貢獻的女人卻無人關心她的喜怒哀樂,無人在意她的生老病死,她・・・就好像隻是曆史上那小小的一粒塵埃,毫不起眼。
想必她從未償過愛情的滋味吧,也許在她的心裡,自己隻是男人的一種工具,她雖遠嫁突厥,可并非隻屬于一個可汗,她的第一個丈夫啟明可汗短命死後,啟明可汗的大兒子始畢可汗繼位順便也将她繼承了,這位可汗也是一個短命鬼,他死後,他的二弟繼位,然後義成公主就成了他的女人,最終颉利繼位後,她順理成章的又成為了颉利的女人。
她這一生中,共經曆過四個男人,從父到子,從哥到弟,可以說,******在啟明可汗這一代,他的一家父子都玩弄過義成公主,這些男人就像一根根刺一樣,深深的紮在她柔弱的身軀裡・・・・・・
她把生命裡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突厥,隻為隋朝的穩定,隻可惜,她拉住了突厥前進的步伐,卻阻止不了隋朝自身的瓦解,最終隋朝成為了李唐的天下。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