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她穿着雪白的裙子站在牧黎的面前,長發披散,在微風中輕揚。
她笑得妖娆美麗,笑得颠倒衆生。
她就這麼靜靜地站着,看着牧黎。
不說話,也不動。
牧黎想喊她的名字,想上前去抱抱她,親吻她。
但是她動不了,她也隻能站在原地,就這樣看着她。
然後她走到了牧黎的面前,擡起了手,輕輕地撫摸牧黎的面頰。
柔軟的,溫暖的,帶着一股醉人的香味,牧黎側頭,想去親吻她的手。
此刻她的内心如此的柔軟,仿佛融化了的糖一般,熱流湧動。
那溫柔的手,緩緩地移到了她的鼻子處,然後調皮地捏住了她的鼻子。
牧黎揚起眉毛,驚訝地看着她。
然後她踮起腳,揚起紅唇封住了牧黎的口。
“嗯...嗯!
”
不能呼吸的牧黎猛然間清醒了過來。
随即她就看到了蘭妮那張精緻美麗的面容,她和她面對面側躺着,鼻尖距離不足兩厘米。
這女人正咬着下嘴唇調皮地憋笑,兩隻手還分别捏着牧黎的鼻子和嘴巴。
牧黎驚得猛然間向後一縮,然後直接從床上翻了下去。
“哎呦!
”咱們的牧上尉慘叫一聲,後腦勺砸到了地闆上,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轉,最終定格成了天花闆。
随即耳朵裡傳來了蘭妮爆發出的笑聲,她笑得好開心,那種歡樂是發自肺腑的。
“哈哈哈哈,你沒事吧。
”蘭妮從床上爬了過來,趴在床沿看着倒栽蔥的牧黎,發絲垂散,牧黎看到她低領睡裙兇前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風光。
她舔了舔唇,移開視線,紅着臉從地上爬了起來,揉着後腦勺道:
“呃...少校,早上好。
”
“呵呵呵,還早上好呢,這都下午三點了。
你睡糊塗了吧,做什麼美夢呢?
”蘭妮笑得合不攏嘴。
“嘿嘿。
”牧黎也不回答,隻是撓着腦袋傻笑,臉紅得和熟透的番茄似的。
到底什麼夢,她可說不出口。
雖說她又一次被戲弄了,但卻一點脾氣也沒有,反而覺得這樣笑着的蘭妮,真的挺可愛的。
唉.....我好像沒救了,某人内心哀歎。
“快點起來洗漱,等會兒吃點東西,咱們就走。
”蘭妮不再逗牧黎,從床上下來,穿上拖鞋,一邊向外走一邊說道。
“去哪兒啊?
”牧黎問。
“去我家。
”
“啊?
”牧黎沒反應過來。
“弗裡斯曼官邸。
”蘭妮開了門,走了出去。
四十分鐘後,牧黎坐上了蘭妮的司機老許的車,櫻華也一直跟着,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又一次和大小姐肩并肩坐在車裡,牧黎這一次的心境有些微妙。
弗裡斯曼官邸,這個地方對她來說,仿佛是她人生的宇宙奇點一般。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從這裡開始的,現在她居然要回去了。
不安、困惑和隐隐的期待,她究竟是否能弄清楚那些困惑她三個月的事情,弗裡斯曼大将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蘭妮又究竟為什麼要帶她去弗裡斯曼官邸,她竟開始莫名地緊張起來。
“阿黎,貝利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接下來就是監視和調查的工作,我想不出兩周,應該會有初步的結果。
實際上我現在已經有所猜測了,到底皮耶爾的軟肋在哪裡,隻是缺乏證據。
”蘭妮輕聲說道。
牧黎側頭看了看蘭妮,問:
“應當與蟲潮有關吧。
”
“嗯,蟲潮是引發的結果,而誘因,則是皮耶爾這麼多年來一直在秘密從事的事情。
整件事情中最讓人疑惑的一個關鍵,你知道是什麼嗎?
”蘭妮道。
牧黎沉吟了片刻,道:
“應當是皮耶爾究竟如何誘發出蟲潮。
”
蘭妮笑了,伸手捏了捏牧黎的臉蛋,道:
“幾天不見,你變聰明了嘛。
”
牧黎臉又紅了,什麼叫變聰明,她本來就不笨好嗎?
還有,大小姐怎麼總喜歡捏她臉,她又不是小孩子。
蘭妮突然又變得正經,繼續說道:“還記得内奸埃莉薩引來那六頭螳螂型掠食者所用的聲呐裝置嗎?
這東西是我調查的出發點。
我讓我哥,還有兩個在科學院裡的老同學幫忙調查了一下最近科學院的研究項目,雖然皮耶爾的掩飾工作做得很到位,但我還是發現了破綻。
科學院有一個研究項目,叫做‘氣候調節與生物圈自主調節’,内容稀松平常,知道的人也不少。
這個研究項目是希望通過人工調節氣候,以達到控制并漸弱危害性生物對人類的威脅。
這個項目的投資方是一個叫做康達爾科技生物有限公司的法人。
我經過細緻地調查,最後隻是找到了間接證據,證明這家公司其實是皮耶爾明面上的代理方。
這個項目設立已經有三年的時間了,每年隻是派出一批氣候學家和生物學家出城去實地勘測,做實驗,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别有效的成果。
但是暗地裡,他們已經連續三年秘密遣派軍警前往喜馬拉雅山脈進行惡劣的氣候破壞行動。
到了今年,終于成功引發了大規模的氣候異變,緻使蟲潮。
同時,被擱置了的聲呐裝置開發也被重新啟動,不隻是聲呐,還整合了超聲波與次聲波在其中,使得不同種的蟲族和掠食者都能接收到信号。
這裝置就成為了引誘蟲群向雅典娜之城進攻的重要工具之一。
他們以外野基地通訊裝置整備為由,在喜馬拉雅山脈到雅典娜之城這一路上的所有外野基地之中,秘密安裝了這種裝置。
使得氣候大變,無家可歸的蟲族和掠食者,一路被誘導、被激怒,最終消滅了沿途所有的外野基地,進攻到了阿瑞斯城牆之下。
另外....”蘭妮欲言又止。
“另外什麼?
”牧黎追問。
“另外,我還有一個意外的發現。
皮耶爾曾經做過幾次秘密運輸,也留下了破綻,被我查到了。
”
“秘密運輸?
”
“是的,還是軍警,被秘密派遣出城,每次出去都開着十幾輛越野運輸車。
在野外停留半個月的時間返回,期間沒有到達任何外野基地,但是滿載而歸,車内不讓檢查,好像是什麼軍機物品。
車子最後抵達的是典伊之城伊爾納什軍工廠,在軍工廠内卸貨。
”蘭妮說道。
“你的意思是?
”牧黎緊蹙眉頭。
“我懷疑,他們活捉了蟲族或者掠食者,帶回了軍工廠秘密圈養起來,用來做實驗。
具體是什麼實驗還不清楚,但肯定是不能見光的非法實驗。
”蘭妮沉聲說道。
牧黎倒吸一口涼氣。
“伊爾納什軍工廠是軍警自己的軍工廠,主要生産一些軍靴、皮帶、武裝帶等皮革用品。
關鍵的是,阿黎,艾莉・皮斯科上尉,就是在伊爾納什軍工廠出的事......”蘭妮斟酌着說道。
牧黎閉上眼,捏緊了拳頭。
蘭妮抿了抿唇,最後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瑪麗和朵拉最近怎麼樣?
”沉默了半晌後,蘭妮問道。
“她們...”牧黎張了張口,随即笑了笑,道:“她們過得挺好的。
”
蘭妮看了看牧黎的側臉,沒有再提這個話題。
“我已經派人去了伊爾納什軍工廠,相信很快會有結果。
另外還有一件事,要和你提一下。
卡拉爾大校今天早些時候從阿瑞斯的格蘭登堡監獄轉移到了主城的桑德堡監獄。
”
牧黎疑惑地蹙起了眉頭。
蘭妮知道她有疑惑,于是順帶解釋道:“卡拉爾申請做污點證人,但是目前為止還沒有說出任何一句證詞。
這是我父親的手筆,他不希望卡拉爾死在格蘭登堡。
這個人的證詞,比那死去的假冒冒險者的軍警更有分量。
”
“為什麼你父親會覺得卡拉爾會死在格蘭登堡?
安德烈斯應該也不希望他死吧,否則怎麼把皮耶爾挖出來?
”
“遺憾的是,格蘭登堡是并不是安德烈斯的地盤,監獄系統獨立出聯邦軍隊,不受任何勢力掌控。
任何一座軍事監獄,都黑暗無比,裡面存在着大量的瘋子和狂徒,很難保證犯人進去就能活着出來。
我父親之所以大費周章将卡拉爾從格蘭登堡轉移到桑德堡,一是因為桑德堡就在家門口,眼皮子底下,出了什麼事能有個照應,二是因為桑德堡的安全系統是五大軍事監獄中最強的。
阿黎,你聽說過桑德堡嗎?
”
牧黎搖了搖頭。
“聯邦五大軍事監獄,每一座都非常恐怖,每一座也都有自己的特色。
軍人地位很高,相對應的,一旦軍人觸犯軍法,受到的懲罰也是平民不可想象的。
如果說格蘭登堡最大的特點是陰森恐怖的氛圍和那面處決牆,那麼桑德堡最大的特點就是電磁枷鎖。
”
“電磁枷鎖?
”牧黎驚了。
“沒錯,所有進入桑德堡監獄的犯人,腳上都會穿上帶鎖的鐵鞋,手腕上佩戴沉重的鐵手環。
監獄的牆壁、地面當中布滿了磁鐵,平時隻有地面的磁鐵是開啟的,犯人們穿着鐵鞋在地上走路需要耗費極大的體力。
一旦犯人鬧事,那麼牆壁四周的強力磁鐵就會開啟,犯人們就會被吸附到牆壁上,動彈不得。
桑德堡多次發生過這樣的事,牆壁磁鐵打開後,犯人被活活撕扯成兩半,或者被沿途的障礙物弄成殘廢。
”
牧黎啞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好了,我就是和你說一聲,如果我們能獲得卡拉爾的證詞,将極為有利。
相信他經受了兩大軍事監獄的洗禮,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
”蘭妮用一種輕松愉快的語調說道。
車内沉默了許久,牧黎終于清了清嗓子,緩緩問道:
“少校...今天帶我去弗裡斯曼官邸,有什麼事嗎?
”
“嗯...”蘭妮沉吟了一下,回道,“也沒什麼特别的事情,就是幾天前從醫院接我母親回家,簡單提到你了。
她就說她想見見你,所以...”
莫夫人想見我?
牧黎突然莫名其妙緊張了起來,蘭妮的母親,莫氏的掌舵人,鼎鼎大名如雷貫耳,雷厲風行的女強人,要見自己?
“你别緊張,她就是許久沒看到你了,現在你終于回了蓋亞,中間又發生了那麼多事,久别後重聚一下,共進晚餐,聊一聊,沒有别的意思。
”蘭妮笑了出來,“還有上次,你和我哥,還有伊利斯大校他們見面太匆忙了,今天他們也都在。
”
“那,弗裡斯曼大将在嗎?
”牧黎躊躇着問道。
“他不在,這兩天他去了貴族之城開會,大概要到後天才能回來。
”蘭妮随意回答,說完後輕輕瞄了一眼牧黎。
然後她看到牧黎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氣。
***
就在牧黎和蘭妮前往弗裡斯曼官邸的當天傍晚,夜幕即将籠罩整個蓋亞。
軍警家屬區一處運動器械角落旁的長椅上,坐着一個穿着便服的高大男子。
男子五官深邃,典型的白人面孔。
嘴裡叼着一根煙,在黑暗中閃爍着紅光。
他就這麼坐着吸煙,一根接着一根,直到身旁來了另外一個男子,西裝革履,文雅的面龐,兇前的口袋上還挂着一幅單片鏡。
西裝男子坐到了便服男子的身旁,從口袋裡翻出煙盒,熟練地點燃,然後淡淡問道:
“确定了嗎?
”
“确定了。
”便服男子沉聲說道。
“那枚機械蟲竊聽器的反追蹤時間隻有三秒,鎖定的是大半個軍警家屬區的範圍,三千五百戶人家,八千多号人。
兩天不到你就鎖定了目标,不愧是曾經效力于情報局的人啊,埃裡克少校。
”
“羅伯特,你知道,我不愛聽你開玩笑,也不愛聽你拐彎抹角地嘲諷我。
”埃裡克面無表情地說道。
“好吧,那你告訴我,是誰?
”
埃裡克隻是用煙頭點了點遠處,羅伯特的目光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就在一幢公寓樓前,一位三十幾歲的母親帶着她十幾歲的女兒,正拎着購物袋滿載而歸,她們面上有着歡樂的笑容,不多時消失在了樓洞口。
“什麼來路?
”
“那個牧黎帶來的人,聽說是表姐和外甥女,遠房親戚。
”
“哼!
弗裡斯曼......”羅伯特露出了笑容,舔了舔牙齒。
他将抽到一半的煙丢在地上,一腳踩滅,起身,攏了攏西裝道:
“繼續跟着,看她們搗什麼鬼,竊聽錄音一定要拿到手。
弄清楚後,就給我清理掉。
”
“是,中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