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阿黎?
牧黎嗎?
林钊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但是迅速就被她抛到腦後。
她現在沒時間八卦神志不清的莫可心到底在想什麼,當然,她也根本不感興趣。
她隻是在想該怎麼逃出這個困境。
電梯正在以高速上升,林钊知道,一旦她們升到了最高層,死期就不遠了。
對方雖然信守承諾交回了莫可心,卻又把她置于險境,還讓阿薩辛的人和莫可心一起遇險。
估計多半是抱有玩弄戲耍阿薩辛的心思在其中,看樣子他們顯然對這次隐藏程序旁落他手之事相當憤懑。
他們以這種麻煩的方式,對莫可心的生命發起威脅,其中倒有一種把阿薩辛拉下水的感覺。
“看吧,我信守承諾放了莫可心,你們卻沒本事救她,這可不能怪我。
”如此一來,阿薩辛與莫氏,與弗裡斯曼大将之間,或多或少都會産生嫌隙,也算是一招高明的離間計。
林钊卻沒想那麼多,此刻的她隻想着該怎麼脫困。
她最先做的事情就是一刀打爆了電梯内的監視攝像頭。
這家大商場總共20層,電梯從八樓升上去也是要耗費時間的,林钊踩着莫可心的輪椅,用力打開了電梯箱的頂蓋。
她咬住電筒探頭出去,仔細查看,果然發現電梯與鋼索咬合的部位安裝有遠程遙控的炸彈。
當電梯上升到最高後,對方炸斷電梯鋼索,電梯自由墜落,她們從二十樓摔到負二樓,粉身碎骨是肯定的。
然而現在根本沒有時間讓她去拆炸彈,唯一的辦法就是逃離電梯。
林钊自小遭遇凄慘,以至于患上了情感解離症。
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的心緒也沒有太大的浮動。
從事這樣的高危職業,大多數時候,她的情感解離症都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助力,這代表着她時刻都能保持冷靜,不受情緒影響。
她松手跳回電梯内,解開綁縛在莫可心身上的束縛帶,用力将她背起。
然後用束縛帶将兩人的腰部緊緊綁在一起。
林钊身材嬌小,身高隻有一米六,而莫可心比她高,又沒有自主意識去抱住林钊,因此莫可心的腿都拖到了地上。
林钊又解下自己的武裝腰帶,讓莫可心的雙腿纏上她的腰,用武裝腰帶重新固定好,這樣一來,好歹不影響她自己的行動了。
她重新将輪椅挪到了電梯頂蓋的下方,安全鎖卡好。
做完這一切,電梯已經在頂樓停下十秒鐘了。
不知為何,對方尚未引爆炸彈。
林钊管不了那麼多,踩着輪椅奮力一夠,雙手扒住了頂蓋,就在她打算爬出去時。
炸彈突然就爆炸了,“嘭”的一聲巨響,電梯瞬間失控向下掉落。
林钊也因為爆炸的震動摔回了電梯,莫可心在她背後,她為了保護莫可心,居然慌亂之中蹬了一下電梯壁,身子朝下,自己成了莫可心的墊背。
額頭還不小心磕到了輪椅的把手上,頓時眼冒金星,頭暈目眩。
電梯是有緊急制動系統的,當垂吊電梯的鋼索崩斷時,電梯就會自主發起緊急制動,轎廂兩側的“抱閘”夾緊軌道鋼條,火星四射,緩緩将電梯停下。
林钊和莫可心乘坐的電梯從20樓摔到了12樓,終于停了下來。
這段時間算是給了林钊喘息的時間,她再度奮力爬起,踩着輪椅扒住頂蓋,怒然一吼引體向上,青筋暴起,帶着兩個人的體重攀了上去。
踩着轎廂頂蓋來到了電梯井中,四周彌漫着焦糊味和火藥味,難聞又刺鼻,而且煙塵很大,遮蔽了視線。
她顧不得喘息,立刻觀察四周,果真看到了給電梯檢修提供落腳點的攀爬梯。
隻是攀爬梯的位置并不好,在她頭頂兩米外的位置,這意味着她必須助跑起跳才有可能夠到。
而在剛才的緊急制動中,攀爬梯被損壞了,有半截已經耷拉了下來,抓上去,不知道會不會斷裂。
“滴滴...滴滴滴滴...”林钊隐約聽見了滴滴聲,最初節奏很緩慢,緊接着開始加快。
她暗道不好,制動的抱閘也被安裝了炸彈,沒時間管那麼多了。
她迅速後退幾步,然後加速助跑,狠狠一踩轎廂邊緣,向上跳起。
她跳起的一瞬間,抱閘上的炸彈就爆炸了,電梯狠狠一顫,然後以悚然的氣勢栽了下去,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林钊彈跳力本來極強,夠到三米半開外的東西并不費勁。
但是帶着一個人,就要打折扣了。
再加上助跑距離不夠,都會造成影響。
不過好在這一次,千鈞一發,她的右手抓到了攀爬梯。
攀爬梯吱呀一聲發出痛苦的慘叫,又被拉下來一小截,林钊雙腿懸空,隻靠右臂吊着一個并不牢靠的攀爬梯,險象環生。
而此刻電梯已經摔到了底層,“轟隆”一聲巨響,震得整個電梯井裡滿是刺耳的噪音,林钊聽覺本就靈敏,這會兒隻覺得都要耳鳴了。
她感受到了後背上沉墜的重量,莫可心的身子在往下滑。
林钊現在根本沒有辦法移動,她甚至擡不起左手去抓攀爬梯。
況且她也不敢輕舉妄動,攀爬梯已經經不起她的折騰了。
所以她幹脆用左手拖住莫可心的臀部,阻止她再往下滑。
對講耳機裡傳來了牧黎焦急的聲音:
“林钊!
你在哪兒?
收到請回話!
”
“市中心最大的商場,2号電梯,我現在正帶着莫可心吊在電梯井裡,就快支撐不住了。
”
“哪個樓層,我就在商場裡,馬上就來!
”
林钊擡頭數了數上面的電梯門,然後回答道:
“大概在12樓和13樓之間。
”
“堅持住,我們馬上就來!
”
通訊挂斷了,林钊喘息着,右手死死抓着搖搖欲墜的攀爬梯,一絲一毫也不放棄。
“林、林钊,你叫林钊對嗎?
”當莫可心虛弱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林钊才發現,自己的脖子上圈上了兩隻纖細的手臂,她抱得很用力,卸去了不少沉墜的力量。
看樣子,莫可心現在的神智算是清晰起來了。
“是,我叫林钊。
”也罷,反正無事可做,聽天由命,不如聊聊天,萬一死了,死前還能有人說說話,也不至于孤單。
“名字...很...不像女孩的名字...”莫可心斷斷續續地說道。
“這名字......是老師起的,我從前...沒有名字。
老師說我從林家村來,就姓林。
钊字取得字面象形意,就是刀,我小時候,就離不開刀。
”林钊的話,莫名多了起來。
“為什麼離不開刀?
”
“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被父母獻給了夜黨,當時所謂的名字隻是忍者代号。
夜黨是和族武士集團旗下最大的暗殺間諜組織,林家村一直是和族武士集團的地盤,長久以來,村裡的孩子都會被送去夜黨,為夜黨輸送新鮮的皿液。
我在夜黨習武長大,他們教給我伊賀流以及甲賀流忍術中提煉并改造出來的精華本領,大多是用刀,我兩歲就開始拿刀了。
十歲時候,我們一批的十二個孩子,每人給了一把刀,送進了一間漆黑的密室關了起來。
不給吃,不給喝,存活下來的最後一人,才能被放出去.......”
說到這裡,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莫可心沉默,林钊感覺到她的手攥着自己衣領的布料,緩緩收緊。
“那之後,我就感覺不到情感了。
仿佛所有的憤怒、悲傷、喜悅、憂愁,全部被隔離了開來,我不是我,我成了第三者。
你懂那種感覺嗎?
很奇妙。
”林钊淡淡地說着,似乎也不是很在乎莫可心是不是在聽。
“我很餓,餓了足足七天,奄奄一息。
我就想,我要逃出去,出去後誰給我吃的,我就為誰賣命。
但我不要在這裡呆下去,一刻也不要,因為...喘不上氣來。
後來我逃出來了,因為夜黨被滅了,是被老師滅掉的。
整個夜黨隻有兩個人幸存下來,一個是我、一個是井上和。
”
“井上...井上和?
”莫可心微微有些反應,她是知道井上和的,因為當初聽說過牧黎在軍警裡有這樣一位日裔下屬。
但後來也知道了,其實是艾麗塔假扮的。
卻沒想到,真的存在這樣一個人。
林钊沒理她,顧自繼續說:“我現在也餓了,我想吃叉燒面,叉燒要肥而不膩,湯汁要濃而不齁,面條要勁道q彈。
你要是餓了,我也做給你吃。
”
莫可心哭笑不得。
“你為什麼要這樣舍命救我?
”過了一會兒,莫可心問。
“因為這是我的任務,任務,是必須得完成的。
”林钊回答。
莫可心沒有答話。
響聲傳來,頭頂的電梯門被強硬拉開。
一個人探頭進來,喊道:
“林钊!
你在嗎?
”是牧黎的聲音。
“下...下面...”林钊的聲音已經顯得很艱難,她真的支撐不住了,右手已經失去知覺,全憑一股毅力在支撐。
牧黎看到她們就吊在正下方,于是立刻道:“我馬上就下來!
”
不多時,她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專業的登山道具,繩索、滑扣、腰帶,迅速從電梯門降了下來。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好了。
”她以娴熟的手法将繩索綁在林钊和莫可心的身上,用自己的身子從下面托住她們。
“林钊,可以松手了。
”
然而林钊的手卻因為用力過度完全僵了,肌肉的收縮都出了問題,甚至需要牧黎去掰開她的手指。
“喂!
拉我們上去!
”
牧黎向上喊道,随即三人就趕到一股強大的拉力将她們一點一點地往上拽。
牧黎雙腳踩着電梯井的牆面,控制着身位和方向。
很快,就帶着林钊和莫可心出了電梯井。
至此,莫可心的危局總算得解,衆人也算是松了口氣。
拉她們上來的是一個大漢,上面也隻有他一個人。
他長得極其魁梧,渾身上下的肌肉看得人心驚膽戰。
此人牧黎今天也是第一次得見,她恰巧與此人一起分配了解救林钊和莫可心的任務。
此人名叫丹尼爾,是阿薩辛中數一數二的大力士。
他的力量,是牧黎的三到四倍,牧黎本身的力量就已經很大了,其恐怖之力可見一斑。
三人間的繩索被一一解開,林钊大喘氣地躺在了地上,手臂怪異地僵着,暫時無法恢複正常,估計肌肉拉傷了。
莫可心也是狼狽不堪,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渾身被汗水打濕,發絲糾纏出狼狽的線條。
“你們沒事吧。
”牧黎蹲在兩人身前,關心問道。
林钊隻是搖頭,她早已習慣了這種事,對她來說曆險就像日常生活一般稀松平常。
但莫可心則不同,在經曆了這兇險的一切之後,終于見到牧黎,她的神經一下放松,恐懼和委屈的淚水緩緩積蓄在眼眶,濕潤了她美麗的雙眸。
被牧黎關切的眼神撫慰,她一時未能克制住自己兇口湧動的情感,忽的探身抱住了牧黎,埋在她懷裡低聲抽泣了起來。
牧黎身子瞬間僵硬,猶豫了片刻,她沒有推開莫可心,老朋友一般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慰道:
“沒事了,沒事了...”
林钊淡淡地瞥了一眼她們,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