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粗的棍棒，高高揚起。

　　蘇麗用盡渾身氣力，準确無誤地揮打在小婵的腹部。
小婵悶哼一聲，支撐不住，整個人如石塊一般，重重地撲倒在地。

　　“小婵！
”

　　敬王于心不忍，卻又不能上前阻攔。

　　小婵撲倒在地上，身下一股暖流溢出，猶如月事突如其來。

　　“來人，把她送回明信閣！
”直到見了紅色，王妃才下令送小婵回去。

　　小婵渾身是皿的被擡回明信閣，扶蘇不明所以地抓住蘇麗，焦急地低聲詢問：“蘇姑姑，她這是怎麼了？
何故滿身是皿？
”

　　小婵被擡到擔架上，一身的傷痛，已經讓她無法喘息。
身上的痛楚，還能忍，而心中的痛，隻怕是要痛上一輩子。

　　“少夫人，這是她自求的。
”蘇麗看了眼小婵，淡然回道，“王妃雖待人和善，但也是有底線的。
她今日所受的一切，皆是她為達目的，所付出的代價。
”

　　一行人擱下小婵，便随着蘇麗離開了明信閣。

　　曉蘭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小婵，又看了看扶蘇，扶蘇暗暗歎了口氣，吩咐默默說：“好默默，快去準備熱水，幫她換身，幹淨衣裳。
”

　　“小姐。
”看着默默出去以後，曉蘭可憐地看了眼小婵，眼神中又不乏嫌惡之情，“何須可憐她！
她就算是死一百回，曉蘭也不會可憐她，哪怕一絲一毫！
”

　　扶蘇上前一步，望着小婵沾滿皿迹斑斑的後背，面無表情地說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老天可憐她，不過是還沒想好如何懲罰她......”

　　“小姐......”

　　良久，小蟬費力地将臉扭轉過來，亂蓬蓬的發絲下，隻露出一雙淚水幾近流幹的眼睛。

　　她瞪大了雙眼，望着扶蘇，用微弱的聲音說：“小姐不心疼嗎？
從此以後，小婵一輩子，再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小姐，真的，一點都不覺得心疼麼？
”

　　“這是老天在懲罰你。
”扶蘇咬牙說道，“你雙手鮮皿淋淋，此生不配做一個母親！
如此，甚好！
”

　　“可是......小姐知道嗎？
小婵，這麼做，隻......隻是想，永遠，留在小姐身邊。
”小婵每說出一個字，就會牽動腹部的疼痛，“隻有跟了敬王殿下，才能......才能擺脫長公主的擺布。
”

　　“我是不會再信你的！
”扶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說，“你想要的，都已經得到。
若是日後再生事端，我保證落井下石！
”

　　“小姐......”小婵望着扶蘇的身影，直直地伸出了手，懊悔地說，“小姐......日後，小婵，不能再追随小姐。
小婵不在小姐身邊，小姐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

　　“不勞你費心。
”扶蘇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在我身邊這些日，也沒為我做過些什麼。
沒了你，說不定我會活得更好。
”

　　扶蘇剛出了門，默默便端着熱水進來了。

　　水和衣物擱在床前，三人都退了出去，寂靜的房間裡，餘下小婵一人。

　　次日，小婵搬進了東廂房，離正廂咫尺。

　　“公主，如此一來，便更加不好提防她了。
”蘇麗擔憂地說道。

　　“隻要她離王爺遠遠的。
”王妃微微一笑，道，“我會在此，好好地，盯着着她的一舉一動。
”

　　這個房間，從來沒有人住過。

　　屋子裡的一應陳設，都很嶄新。

　　這裡什麼都有，她終于如願，過上了隻有千金小姐才能享有的生活。

　　“小婵姑娘，有什麼缺的用的，盡管吩咐。
”

　　她沒有名分，小丫鬟隻能稱呼她“小婵姑娘”。

　　“哎呦！
看看這是誰啊？
這不是少夫人身邊的丫鬟嗎？
”

　　“就是就是，你看看人家，才進了敬王府幾日啊？
這就巴上王爺了？
”

　　“我跟你們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頭！
”

　　“你說，少夫人不是聘來的？
是她自己要嫁進來的？
”

　　“可不是嗎？
都說少爺命不久矣，她那個樣子，是會甘心守寡的人嗎？
”

　　“你們閉嘴！
”小蟬剛洗過了臉，聽見外面叽叽喳喳的議論，實在氣不過，立即端了那盆洗臉水，連一聲招呼都不打，照着幾個丫鬟便潑了過去。

　　“啊！
”

　　“你幹什麼？
沒長眼睛啊？
”

　　“我長了眼睛！
”小婵把手裡的空盆子丢給身邊的小丫鬟，對外面那個說道，“可是，我的眼睛，隻能看得見人，看不見汪汪亂叫的狗！
”

　　“你！
你敢罵我們？
！
”其中一個小丫鬟，不服氣地叫嚣了一聲。

　　“怎麼？
還想打我不成？
”小婵向前走了一步，趾高氣昂地看着對面那幾個丫鬟。

　　“哼！
看你能得意幾日！
”

　　一行人匆匆離去，小婵轉過身，忽然看到許安正站在側門那裡，此刻看她的眼神，一如當初，看到她斬斷曉蘭手指的那個眼神。

　　“許安......你......你要不要喝杯茶？
”小婵有些緊張的，語無倫次地說着，“你......是小姐讓你來的嗎？
還是......”

　　“恭喜小婵姑娘！
小婵姑娘，你的鴿子，小姐命我來問，這鴿子還要不要？
”許安走過來，從身後提溜出那隻鴿子，那是小婵養的信鴿。

　　小婵看着那隻鴿子，許久，才開口說道：“現在這樣，真好。
我再也不用聽從長公主的安排，還能這樣安安靜靜地陪着小姐......敬王府真好，不像許府，到處都是勾心鬥角......隻有小姐，曉蘭，還有你......我們......”

　　“我在問，這隻鴿子，你還要不要？
”許安不耐煩地打斷她，提起那隻鴿子，說，“不如，炖了給小姐補身子！
好歹，也算你為小姐付出過！
”

　　“......好......”小婵沒顧那隻鴿子，靜靜地看着許安，微笑着說，“許安，我突然想起，我們剛進許府那會，我們都還很小，你一直很照顧我......”

　　“小婵姑娘，沒什麼事，小的先告退了。
”許安提着鴿子的手忽然垂了下來，他急不可耐地轉身，想要馬上離開。

　　“許安！
”小婵忽然往前追了一步，許安手上的鴿子掙紮了兩下。

　　“還有事嗎？
”許安轉過頭，暗歎了口氣。

　　“我和王爺，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小婵認真地說道，“我的心意你明白的。
隻要你一句，我便......”

　　“那小婵姑娘真是可憐了！
”許安煩躁地打斷她的話，索然一笑，說，“小婵姑娘，請留步吧！
”

　　“如果不是我，你以為你們都能安然無恙嗎？
”淚眼中，許安的身影漸漸疏遠，小婵忽然情緒失控地說道，“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隻有我......隻有我，才是最痛苦的那一個......隻有我......”

　　“小婵姑娘，要下雨了，快進屋吧！
”

　　平地風起，驕陽隐蔽。

　　小丫鬟從屋裡快步出來，勸說小婵随她回屋。

　　而許安的心中，是掙紮的。

　　他何嘗不理解她的痛苦？
但他無法否認，無法原諒。
更無法忘卻，那些因了她，而送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