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不是壞人。
我見過冰做的房子，見過木頭做的房子，也見過沙子堆砌的房子。
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火做的房子，所以......”

　　洛水隐隐覺得，那磚石是有呼吸的。

　　“洛水！
你在跟誰說話呢？
”

　　火兒過來的時候，那磚石便恢複了常态，仿佛剛才的那一幕，隻不過是一場幻覺。

　　洛水搖了搖頭，回道：“沒什麼。
”

　　他隻怕說出剛才的一切，火兒又會嘲笑他。

　　見到火娘，洛水顯得格外鎮定。

　　“娘，我回來了。
”

　　火兒表現得尤為乖巧，因為她知道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些什麼。

　　“跪下！
”

　　火娘嗓門很大，說話的時候，神情十分嚴肅。

　　火兒乖乖跪下，微微撅起的小嘴，表示着心中的不滿。

　　“他是誰？
！
”火娘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怒指洛水，高聲斥問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能跟水族的人打交道！
”

　　“娘！
他是個好人！
”火兒着急地辯解道，“他很善良，很單純，他跟别人不一樣！
”

　　“水族的人，就是這樣！
外表柔軟無辜，實則心狠手辣！
”火娘憤怒地擰緊了眉頭，“火兒，你何時變得這般蠢鈍？
竟然會被這樣水族的人蒙騙？
！
”

　　“娘！
我清楚得很！
我從未被任何人蒙騙！
”火兒看了洛水一眼，面向母親，繼續說道，“娘，你一直對水族人充滿仇恨，你告訴我，究竟是因為什麼？
”

　　“因為你的父親......”

　　火娘說話的時候，聲音忽然顫抖起來，雙眸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父親是被水族人害死的是嗎？
”

　　火兒失望地問了一句。

　　火娘收了收悲傷的眼淚，應聲說道：“當年，就是他的母親，為了當上大巫主，竟不惜将你的父親推入冰海之中！
”

　　冰海是火族人的禁地，所有火族族人，一旦掉進冰海，就會變成一堆冰晶，然後分崩瓦解，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火兒哭着問道，“他是大巫主的兒子......可父親的死，跟他又有什麼關系？
他是他，他母親是他母親啊......”

　　“你閉嘴！
”

　　火娘憤怒地打斷她，起身從椅子上走下來，走到洛水面前，死死盯着眼前這個溫柔似水的少年。

　　“娘，你要幹什麼？
”

　　火兒從地上爬起來，張開雙臂，護在洛水面前。

　　洛水輕輕将火兒推開，對火娘說道：“父債子償，你要殺我，我無話可說。
但是，在我死後，希望兩族的恩怨能就此了結，從此，和平相處。
這樣，我的死，才有價值！
”

　　“不！
不可以！
”火兒攔在火娘面前，哭着說道，“娘，我答應你，從今往後，我絕不會踏出火族半步！
娘，我求求你放過他！
”

　　“你喜歡他？
”

　　火娘看着火兒的眼睛，她的女兒，她最了解。

　　“對，我喜歡他！
我要嫁給他！
所以，娘，你不能殺他！
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會再活着！
”

　　火兒在心裡承認，說出這番話，多半是因為害怕母親會一時沖動殺了洛水。

　　“造孽！
”火娘無奈地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可以不殺他，但是，你決不能跟他在一起！
”

　　“好！
”火兒一口應下，“明日一早，我就送他離開南山！
從今往後，我就當從來沒有見過他！
娘，你說這樣好不好？
”

　　火兒觀察着火娘的表情，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火娘瞥了洛水一眼，接着對火兒說道：“娘也是為了你好，不希望有朝一日，你反遭背負！
記住，明日一早，若再讓我看見他，我絕不會再放過他！
”

　　“娘，你放心吧！
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

　　火兒抹了把眼淚，轉身拉住洛水，朝外走去。

　　火娘咬着牙，轉過頭，看着二人十指緊扣的一雙手，無奈地搖了搖頭。

　　火兒帶他到客房休息，外面的天空一片火紅，映紅了半邊天，映紅了火兒嬌羞的小臉。

　　“看！
火燒雲！
”

　　火兒指着窗外大叫一聲，回頭微笑望着洛水。

　　她燦爛的笑臉，映襯在火紅的霞光中，看得洛水心神不由一陣恍惚。

　　“走！
帶你去個地方！
”

　　火兒拉起洛水，就往外走去。

　　不知從何時起，洛水對火兒，已經生出濃濃的愛意。

　　隻是二人都還不懂得，什麼叫做愛。

　　火燒雲在頭頂翻滾，火兒一把将洛水推進淺水中，笑得十分開懷。

　　“你在發什麼呆啊？
”

　　火兒緊跟着跳進水裡，不時地撩起水花，潑到洛水身上。

　　洛水笑着彎下腰，掬起一捧水花，向她反擊過去。

　　“哎呀，我的眼睛......”

　　正玩得開心，火兒忽然輕呼一聲，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對不起，我是不是太大力了？
”洛水着急地走過去，滿臉的焦急。

　　火兒揉了揉眼睛，忽然将手拿開，在他臉上胡亂親了一下，然後害羞地跑上了岸。

　　洛水原地愣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味那一瞬間的心動。

　　火兒站在淺灘上，眉眼含笑，雙手擺弄着自己的發梢。

　　洛水跟在她身後，二人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你會想我嗎？
”火兒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問，“以後你成了親，娶了别的姑娘，你還會記得我嗎？
”

　　洛水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臉認真地說：“不！
我不會和别人成親，不會娶别的姑娘！
就算你娘要立刻殺了我，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

　　火兒微微一笑，對他說道：“你放心吧！
我娘不會殺你的。
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每次我從人間回來，她都說要打死我呢！
可每次，也根本沒有動手不是？
”

　　“我相信我娘，她絕不會對你爹痛下殺手，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
”

　　洛水握着火兒的手，凝望着她的眼眸。

　　火兒面帶着笑容，自然而然地将腦袋靠在他的懷裡。

　　“你真的娶我嗎？
”火兒問了這句話，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她笑了笑，接着說道，“你不用回答，我就當你回答過了......”

　　洛水用力抱緊了她，發自内心地說道：“隻要我不死，總有一天，我一定會來娶你！
”

　　他從自己的脖頸上，取下一個串着紅繩的金铛，小心地挂在了火兒的脖子上。

　　“相信我。
”

　　他的眼睛，從來不會說謊。

　　“不，不需要那麼一天......”火兒仰起笑臉，微笑看着他，“我會永遠記住今天，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

　　火燒雲漸漸散去，夕陽的餘晖，拉長了二人的身影。

　　頹長的影子，融合在一起，投映在地上，難舍難分。

　　再往前面走過去，似乎還能看到第三個人的影子。

　　那個影子的主人，望着石頭上的一雙人影，掉下來的眼淚，落地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