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山鐘聲落下,學子們陸陸續續走向校場中央,其餘閑雜人等,一律退至看台。
學子們遞交考牌後,進入校場,都争先恐後的往最前、最中央的地上走去。
好在大家都是斯文人士,搶位置也井然有序,絕不會發生口角争執,肢體沖撞。
莫非倒沒太在乎位置,随意的走着,在排列整齊的書案中,找了一個靠邊的角落處。
由于位置偏僻,光線也暗,所以此處無人問津,反而顯得清淨。
這樣很好。
筆墨紙硯已經備好,一應俱全。
可能時間尚早,莫非落座後,便低頭眯眼準備休息。
過了一會兒,前邊座位有人無聲坐下,大概因為座位太擠,不小心碰了一下莫非的硯台。
“咣當!
”
莫非從假寐中睜開眼,看見前邊坐下的是林木,以為對方向自己打招呼。
一邊擺弄着手中的筆墨紙硯,一邊随口道:“你好。
”
沒有拱手禮,也不是文绉绉的“幸會幸會。
”隻是簡簡單單的“你好!
”
但這兩個字似乎是極難理解的字,林木轉過身後,空洞的雙眼看着莫非。
想了半天,過了半晌,才愣愣的吐出“你……好。
”語氣生澀,字也說的拗口。
繼而又慢慢的轉過身去,留給莫非一個背影。
過的片刻,校場突然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莫非順着大家的目光看去,見葉學思走上高台。
先是一大段洋洋灑灑的說辭,引經據典,裡邊夾雜着書院的輝煌曆史。
再是一通鼓勵、勸學,将個人名譽上升到書院高度。
末了,才道出今日的選拔題目。
思鄉……
題目很簡單,也很平平無奇,沒一點考究之處,倒像是葉公書老先生随口說的。
衆學子一陣愕然,似是覺得題目太過簡單,随後卻又感覺無從下手。
實際上,詩詞發展以來,思鄉之作已經多如牛毛。
各種新意的詩詞層出不窮,若想再有所突破,實非易事。
更何況書院學子多數都是長安人,鮮少出門在外,對這種感覺也隻是模糊的課本印象。
此時,鄭獨和詩科、書科的夫子已經坐在高台,先是看到學子們有的抓耳撓腮,有的仰望藍天,有的眉頭深鎖,鄭獨略略搖了搖頭。
緊接着看到葉臣、林木、葉靈竹和李逸興氣定神閑的坐着,撫着胡子又微微點了點頭。
最後,才把目光落在角落裡莫非的身上……
意味不明的眼神。
而在另一邊,冷無歡正用不屑、冷笑的眼神盯着莫非。
這些目光的打量,莫非沒有在意。
選拔考試隻有半個時辰,時間頗為緊張。
大概過了一刻鐘,葉臣向葉靈竹和李逸興稍稍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将目光轉向莫非,微笑示意。
這大概是文人作詩,彼此之間的一個信号,莫非也回應了一下,四人同時執筆。
“快看,葉臣少爺要開始了。
”
“那邊的平郡王和葉小姐也是,欸!
那個傻子也開始了,還有那個冷無歡。
啧啧,真不愧是大才子,這麼會兒功夫就想好了。
”
校場内雖是明令禁止要求肅靜,但是看台上人多口雜,免不了要竊竊私語。
李青青聽旁邊的人将其它的人都說了,就是沒說莫非,對着張京墨撇嘴道:“這些人真是狗眼看人低,我們夫子也很有文采啊……。
”
一語未落,李青青眼角的餘光,便看見前邊有四個男子鬼鬼祟祟的正在靠近一個少女。
她心生狐疑,細細一看,發現那少女就是丫丫。
而那四個男子攏在丫丫四周,猥瑣的雙手,正準備朝她身上摸去。
那四個男子都是長安官宦人家的子弟,平時在書院沒少調戲姑娘。
不過這四人極有眼色,對于長安權貴人家的女子,絕不染指,專挑出身貧寒的姑娘下手。
今日閑來無事,在看台閑逛。
偶然瞥見長相清麗,又透着冷意的丫丫,确定她不是長安權貴人家的小姐後,内心的征服欲望不禁燃燒。
再加上丫丫獨自一人站在看台的角落,天時、地利、人和全部具備。
等到選拔開始,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校場學子身上,這才伺機下手。
“你們——”
李青青剛想說話,丫丫面無表情的轉過頭,把那四個男子吓了一跳。
随後見丫丫轉過頭後,一言不發,那四個猥瑣的男子以為她心生恐懼。
頓時色從膽邊生,繼續伸手摸去。
“咔嚓!
咔嚓!
咔嚓!
咔嚓!
”
見四人的鹹豬手伸來,丫丫手中的大黑鐵棍轉瞬擡起,朝四人手腕處砸去。
蘊含着真氣的力道,猝不及防,四人的手就像斷了一樣,滾到在地。
“嗷——”
四人一聲狼狽慘叫,響徹校場,衆人紛紛側目。
大概那四人在書院内也算是小有惡名,看台上不少人厭惡的看着他們,指指點點的說:“是他們啊——,呸!
活該被打,四個****。
”
……
……
宣紙上靈動的小楷已經揮灑出:“《商山早行》,晨起動征铎,客行悲故鄉。
雞聲茅店月,人迹闆橋霜。
”莫非正準備将剩餘四句寫下去,就聽見一聲慘叫。
看到丫丫所站的地方亂哄哄的,莫非心知出事了,将筆一擲,也沒管詩詞寫沒寫完,連忙跑向看台。
“嗷……好疼!
你個賤婢。
你敢打我。
”
看着其中一個猥瑣的男子疼的滿地打滾,還不忘罵她,丫丫拎着棍子走過去。
棍子直直落下,像重錘一樣再次擊打在那男子的手上,那男子的手頓時像雞爪子一樣,萎縮在一起。
但丫丫絲毫沒有停止,棍子繼續落下,疼的那男子連滾帶爬,龇牙咧嘴的哀嚎道:“别打了,别打了。
”
丫丫面無表情的站着,絲毫不為所動。
看台上的人看着她冰冷的樣子,心中暗生驚懼。
誰也沒料想到,這個長相秀麗的女子,出手竟是……這般的狠辣決絕,絲毫不留餘地。
尤其一旁的李青青和張京墨,心中更生一股濃濃的寒意。
原以為莫非身邊的這個小姑娘,隻是讷于言辭,不善交際,所以即便見了兩次都沒有交流。
可是……現在……
李青青和張京墨心中困惑。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轉瞬腦海裡翻來覆去的将這幾日的相處思考了一下,想着沒得罪到對方,不禁長舒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