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深聞言一陣默然,他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卻又覺得似乎也隻有這樣的理由,才會讓這兒子行差踏錯,謀害兄長。
自古以來,家産都是由嫡長子繼承,别的兒子若是要分家,也隻能分到一小部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甚至就連皇帝,傳皇位也多是傳給嫡長子,這叫正統,連皇帝都不敢輕易違背!
因為家産而兄弟相争的例子也不少,可他實在是想不到,自己這區區一份家業的繼承,竟會導緻他們兄弟不和。
這樣的答案讓他感到很痛心,恨不得打殺了這個沒出息的兒子。
可虎毒還不食子啊!
看着自己這個小兒子,李鴻深依舊想給他一次機會,希望他能改過自新。
半晌,李鴻深才開口道:“你可知道你已犯下的是死罪?
為父若是将你交給官府,你這輩子就完了!
”
李修德聞言愣了愣,父親話裡的意思很明顯,難道他願意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想到這裡,他忙磕頭道:“父親,孩兒知道錯了,父親要如何處罰孩兒,孩兒都沒有任何怨言。
”
“你是否真心悔過?
”
“是!
”
李鴻深精明的目光盯着自己兒子的眼睛,李修德沒有避開眼神,就這麼跟他對視着。
良久,李鴻深見他神色坦然,便開口道:“好!
爹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現在就過去給你大哥認錯,無論你大哥是打是罰,你都得好生受着,明白麼?
”
“孩兒明白!
”
李修德見父親真的願意給自己機會,鄭重的磕了個響頭,才起身離開。
父親對他的态度,讓他有些無地自容,他剛才的神态一半是裝的,一半卻是真的。
時至今日,其實他已經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做出的那麼多錯事。
可他現在已經泥足深陷,想要收手卻是不容易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如何抉擇。
晚上的時候,李修德就來到自己大哥的院子。
他過來的時候,手上持着根嬰兒手臂般粗的木棍,來了就直奔李修文的房間。
卻被丫鬟巧雲攔下,告訴他大少爺已經早早地在書房裡等他,他又舉步往書房走去。
巧雲望着他的背影,眼神裡充滿了疑惑。
“大哥,事情你都知道了,弟弟今天是來向你認錯的,要打要罰都由你說了算!
”
李修德一進書房就給李修文磕頭認錯,說話毫不拖泥帶水,幹淨利落。
李修文并不覺得意外,從父親所表現出來的态度,他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也猜到父親會讓李修德來向自己認錯。
他淡淡地笑道:“還是二弟的手段高明,大哥能活到今天,實屬運氣。
”
李修德對他擠兌的話并不在意,換了誰被幾次三番的算計,差點喪命,都會心懷怨恨。
他繼續道:“若是大哥覺得打罰不解氣,你可以一劍殺了我,做弟弟的今天絕不反抗!
”
“你的話是真心的?
”李修文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滿腹狐疑地問道。
“是!
”
“可這是為什麼?
究竟是為了什麼,你會這麼恨我,想要殺了我?
”
李修文問出了一直橫亘在他心裡的問題,他尋找着這幅身軀留在他記憶海裡所有的片段,卻找不出他們兄弟不和的記憶。
相反,從小到大,他們兄弟倆的關系在外人眼裡,都是兄友弟恭,和和睦睦。
“隻因為你比我早生了兩年,你是李家的嫡長子。
”李修德平靜地說道。
家産争奪?
這會是他真正的動機麼?
李修文半信半疑。
既然這是他親口說的,自己再怎麼問也不會有第二個答案,李修文便暫時地把這個問題壓在了心裡。
“既如此,你若是今後真心悔改,此前的事情大哥都不再與你計較,你自己好自為之,回去吧。
”
既然答應了父親,李修文便也不想再過多的去追究。
既然自己已經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就不需要做出些多餘的事情,打他一頓并不能彌補自己之前所受到的傷害,又何必去浪費了自己的力氣?
李修德又是一愣,他就這麼饒過了自己?
這就是親情?
父親可以包容自己天大的過錯,大哥也能給自己悔過自新的機會。
自己之前對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是不是錯的太過離譜了?
回去的路上,李修德還在想着這些問題,可是他現在左右不了自己的行為,他已經陷得太深太深。
自己若想此時收手,怕是主子不會放過自己!
他從一開始就有自知之明:“我終究隻是一枚棋子,命運哪能由得自己說了算?
棋子棋子,還有利用價值的時候,是為棋子;失去了利用價值的時候,便是棄子!
”
李修德回到自己的房間,心裡卻突然浮起了一個念頭,他很想為自己去争取,争取一次悔改的機會。
猶豫了許久,最終卻是輕輕歎息,他從來就不敢違逆主子的意思,他知道那樣的後果。
熄了燈躺在床榻上,卻是翻來覆去,久久地難以入眠。
念頭一旦在心底裡播了種,就會生根發芽,又豈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一直到深夜時分,李修德才下定了決心。
他起身穿上衣服,悄悄地離開了自己的房間,從窗口翻出了房間,身影隐沒在夜色裡。
大街上,李修德小心地避開巡夜的差役,腳步匆匆地趕到了一座府邸門前,繞到了府邸的後門,上前輕輕叩門。
不一會,門打開了,開門的那人赫然是常與他見面,傳達命令的那個沒胡子的男子。
那男子開門就喝斥道:“你怎麼過來了?
”
“我想見主子。
”
“簡直胡鬧!
”
那男子聞言臉色陰沉了下來,轉而又想到,他這麼晚過來,應該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
便沉聲道:“進來吧。
”
他把李修德給讓了進來,還向門外邊左右看了一眼,才輕輕地關上了門。
卻是沒發現,在不遠處牆角的陰影下,靜靜地立着一個身影。
等到門關上後好一會兒,那個身影才從牆角的陰影裡走了出來,這人赫然正是陳義。
他靜靜地望着門口的方向良久,才悄然轉身,身影很快便隐沒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