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西南大營了。
”
莫問跟顧星朗小聲說完這句話後,指了指挂過燈籠的樹,身形往後一退,似是被風吹着一般,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顧星朗拄槍站在雪地裡,半天回不過神來。
小衛這時将小莊搖醒了,哥倆的身體被凍得都有點僵,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身。
“驸馬?
”小衛又喊了顧星朗一聲。
顧星朗這才回了神,快步走到小莊和小衛的跟前,把槍放在了地上,一手一個,把哥倆從雪地裡扶了起來。
小衛說:“驸馬你沒事吧?
”
顧星朗扶着小莊和小衛走動,低聲道:“無事。
”
小莊還是迷糊着,看看無人的官道,問:“發生什麼事了?
”
顧星朗說:“莫問來過了。
”
“什麼?
”小莊小衛同時驚呼出聲。
“驸馬你真的沒事?
”小衛擔心道,莫問怎麼可能放過他家驸馬爺?
“沒事,”顧星朗說:“先别說話了,活動一下,把身體活動開。
”
小莊小衛被顧星朗扶着在官道上走了半天,又自己活動了一下,這才感覺身體又是自己的了。
顧星朗看着小莊小衛沒事了,才走到了樹前,看看腳下被燒得半黑的橘色燈籠,伸手摸一下凹凸不平的樹身,沒發現有什麼東西,顧星朗便又轉到了樹後,發現樹後的地上放着一個包裹。
黑燈瞎火的,顧三少隻能看出這個包裹是圓形的。
小莊小衛跑過來,小莊看看樹下放着的包裹,把身上帶着的火折子打着了。
有了光亮後,三個人看見這是個布包,深黑色,結着冰,布料被凍得僵硬。
“這裡面裝着什麼?
”小莊問。
顧星朗走上前,雙手都是握了一下,才蹲下身,拉開了布包上的繩結。
布包裡赫然是一個人頭。
顧星朗三人都不是怕見死人的人,看見這個人頭後,最多就是顧三少皺一下眉頭,小衛搖一下頭,小莊往後退了半步。
“這個是莫問拿過來的?
”小衛問。
顧星朗“嗯”了一聲,伸手将這人披散着的頭發往後理了理,動作很輕,好像生怕弄疼了這人一般。
等被頭發遮擋住的人臉露出來後,就着火光,三個人細看這張臉。
這是一個近五十歲的男子,皮膚黝黑,留着一把大胡子,鼻梁骨上有一道陳年舊傷,長長的一道疤痕,男子怒睜着雙眼,大張着嘴,斷頸那裡皿凝固了,結成厚厚的一層冰,顔色深紅。
“一刀斷頭,”小衛摸一下斷頸,跟顧星朗說。
“他是喬榮,”顧星朗低聲道。
“什麼?
”小莊叫了一聲。
小衛急聲道:“就是我們去西南大營要找的那個喬榮将軍?
”
顧星朗點了點頭,道:“他本是江家的家将,我跟他在沙場上見過面。
”
小莊罵了一聲娘,喬榮死了,那他們還去什麼西南大營?
小衛也是踢了一腳地上的雪,問顧星朗:“那我們怎麼辦?
”
“莫問讓我們看喬榮的人頭,就是告訴我們,西南大營的兵,我們是調不出來了,”顧星朗仍是聲音極低地道:“說不定,喬榮麾下的人馬現在一個不存了。
”
小莊打了一個寒戰。
小衛擡手摸了摸他現在沒有感覺不适的咽喉,說:“那莫問為何不殺我們?
”
小莊說:“你還想他殺我們啊?
”
小衛看着顧星朗。
顧星朗擡手将喬榮怒睜着的雙眼合上。
小衛說:“看他的樣子,死得一定很不甘心。
”
顧星朗把布包重又紮好,拎在了手裡,站起身道:“我們不用去西南大營了,現在城門已關,我們先找個地方過夜,明日一早進城。
”
小莊小衛都應了顧星朗一聲是。
顧星朗轉身要走,想想又停下來扭頭跟小衛說:“我也不知道莫問為什麼不殺我們。
”
小衛神情疑惑。
小莊推着小衛往前走,他就沒有小衛想得多,一臉慶幸地道:“我們命大。
”
顧星朗拎着布包跟在小莊小衛的身後,沒有說話。
官道沿線有不少客棧,顧星朗三人随意找了一家離城門較近的客棧,要了兩間房,小莊小衛一間,顧星朗單住一間。
小莊小衛陪着顧星朗用了一些酒菜,便回房休息去了。
小莊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跟小衛說:“驸馬看起來沒事人一樣,這是不是不對勁啊?
”
小衛洗了把臉,手裡捏着毛巾道:“你要驸馬爺在你面前哭一場,他就正常了?
”
小莊往床上一躺,說:“我想哭,西南大營的兵調不來,就靠我們這幫人,還有景大皇子身邊的那幫侍衛,我們就能幫四皇子當皇帝了?
做夢了吧?
”
小衛将手巾往臉盆裡一丢,走到自己的床前往床上就是一倒。
小莊說:“還是跟公主說說吧,這事管不了,我們不如走吧。
”
小衛說:“你說莫問跟驸馬爺說了什麼?
”
小莊說:“莫問能跟驸馬爺說什麼?
教驸馬念佛經嗎?
我看驸馬手裡提着槍,他一定跟莫問交過手了。
”
小衛的腦子有點亂,聽着小莊有一句沒一句的絮叨,小衛很快就煩了,用被子把頭一蒙,決定睡覺,有什麼事,一覺睡醒了再說。
顧星朗獨自一人坐在客房的桌前,桌上的菜還剩着不少,但顧三少沒再朝這些碗碟裡動筷子,隻是一口接一口地喝悶酒。
你憑什麼留住玉玲珑?
你仗着的不過是玉玲珑她喜歡你。
你想要權利。
景陌若是成皇,可用江山作聘。
殺了景陌,死人沒資格與你争心愛之人。
……
莫問的話,一遍遍在顧星朗的耳邊響着,每一個字,顧星朗都記得清楚。
杯中沒有酒了,拿起酒壺晃了晃,壺中也無酒了,顧星朗擡手就将酒壺砸在了地上,淡淡的酒氣從腳下升起,很快顧星朗的呼吸間就都是這股若有若無的烈酒味道。
“心魔,”顧星朗捏着空了的酒杯自言自語了一句,随後便笑了一聲,笑聲裡滿含了譏笑與嘲諷。
當身上那層讓人看着自己光明磊落的遮羞布,被莫問毫不容情地揭開後,顧星朗無地自容。
什麼光明磊落,他不過就是個想與妻子長相厮守,卻又成日裡患得患失,沒本事的廢物男人罷了!
給讀者的話:
第三更奉上。
R5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