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治剛走到小院門口,蕭天離與平遙王爺已經到了,他再想引他們二人去别處也來不及了,隻得趕緊拜道:“老臣參見三皇子殿下,不知殿下駕臨,未能相迎請殿下恕罪。
”
“無妨,起來吧,我今日隻是來帶皇叔看看七小姐。
”蕭天離微擡了下手,示意齊治起身。
齊傾人跟齊治跪在後面,牙根要咬出皿來,三皇子居然是來看齊傾墨這個賤人的!
“是啊,我聽小離說,齊府七小姐是個妙人,十分好奇便特地前來拜訪。
”平遙王爺聲音十分懶散清越,似乎總帶了些薄薄的嘲諷:“如今看來,相府小姐住在這種地方,果然是……妙得很啊。
”
秦治剛站起來的膝蓋差點又跪下去,平遙王爺,當今聖上的胞弟,一向不問政事,不理朝堂,成日逍遙自在,偏偏手握重兵三十萬,聖上對他極為倚重,朝中重臣莫敢對他不敬。
他為人我行我素慣了,從不與任何人結黨營私,曾經有一個大臣的長子欺淩民女讓他知道了,他直接帶了兵殺上那大臣家中,揪出那人暴打一頓後流放邊關了。
他說這些話,那就是對自己苛待齊傾墨不痛快了,得罪了這位爺,可沒什麼好日子過。
“王爺說笑了。
”齊治尴尬地說道。
“柳公子你也在啊?
”蕭遙随意跟柳安之打了個招呼,難得的是柳安之對他點了點頭算是回禮,看來他們往日相熟。
“皇叔,我們進去坐坐吧。
”蕭天離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藏在後面的齊傾墨,平遙王爺人他帶來了,倒要看看她到底要玩什麼。
仿乎是感受到蕭天離的眼神一般,齊傾墨擡頭正好對上他,莫明地一笑,旋即看向那個一直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平遙王爺,嗬,蕭遙,好個逍遙王爺!
二十五六光景,白衣長袍一塵不惹,身形挺拔如松,墨發如瀑傾瀉在肩,劍眉挺鼻架起天生的風度,跟蕭天離一樣漆黑的眸子卻全是淡漠與嘲諷,還有唇邊淺笑幾乎與蕭天離如出一轍。
不愧都是與蕭天離一樣同出天家,連身上的氣質如此相仿,唯一不同的,是蕭天離的眼睛深若寒潭,看不清裡面藏了多少秘密,而蕭遙的眼中則時時帶着淡漠的嘲笑。
這樣出衆不凡的人,難怪自家二姐齊傾月要看上他。
往世的記憶蜂湧而來,當年她在太子府中受盡欺辱,過得生不如死,一次上街散心,她遇上了太子的侍妾,被其當街羞辱打罵,就是這位平遙王爺過路時挺身而出,斷了那侍妾一隻手,教自己“人當自立”,她叩頭謝恩,他卻轉身就走。
也是因為此事,太子與平遙王結下了仇,後來給他安上諸多莫須有的罪名,奪了他的兵權,對他趕盡殺絕,最後慘死于自己的侄子之手!
平遙王爺,好久不見。
莫明的,齊傾墨眼睛有些微熱,隻是低着頭,無人能發現。
“怎麼我與皇叔特地來看七小姐,連杯茶也讨不到?
”蕭天離坐定,笑問道。
齊傾墨收斂情緒,刻意踯躅了一下,才吩咐着鵲應:“鵲應,還不看茶?
一直安靜站在一邊的鵲應,應了一聲麻利地端上茶,齊傾墨親自給幾人放下,看了蕭天離一眼,蕭天離憋着笑沒說話,隻掩着嘴手中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我聽說殿下喜飲雲霧茶,我前些日子正好得了些,不知可有榮幸與殿下一同品飲?
”齊傾人看準了時機連忙說道,盡量把語調放得溫柔端莊,她實在不能忍受蕭天離從頭至尾沒有對她多看一眼,反而跟齊傾墨眉來眼去的。
“小離你什麼時候喜歡起雲霧茶了,不是一向喜歡喝大紅袍的嗎?
莫非嫌大紅袍這名字太俗了,你也要玩什麼高雅?
”蕭遙端着茶杯聞了一下茶香,唔,這還真不算是什麼好茶,隻是看不慣齊傾人造作的樣子,而齊家二姐妹一向跋扈慣了他也有所耳聞,所以故意要嘔她一嘔。
蕭天離剛巧喝了一口茶,差點沒讓蕭遙的話笑得嗆出來,人家小姐這麼說無非是找個借口要與自己單獨相處罷了,皇叔這張嘴還是這麼……不讨喜啊。
齊傾人臉色有些讪讪,想喝口茶掩飾自己的難堪,結果她茶一入口,“噗!
”的一聲就噴了出來!
“喲,齊大小姐這是哪門子品茶絕技啊?
聞所未聞啊,天女散花麼?
”蕭遙一樂,笑出了聲。
連一直闆着臉的柳安之也繃不住臉了,笑着别過臉,不好笑得太明顯。
難為了齊傾人一向看重禮儀名聲,尤其是當着蕭天離的面,更是一心想做到完美,如今當着蕭天離如此失禮,又被蕭遙這般捉弄,連鑽進地縫的心都有了!
“七妹這茶,好生古怪!
”齊傾人臉憋得痛紅,袖中一雙玉手的指甲都要掐進肉裡了,這茶裡面竟然有“狐尾散”!
若不是她吐得快,隻怕就已經中了這情毒了。
齊傾墨難為情地看了一眼齊治,垂着眼眸,兩手絞在一起,嗫嚅着:“父親,我,我不是故意的。
”
齊治放下茶杯,難堪地看了一眼蕭遙與蕭天離,他們二人前面也都有同樣的茶杯,看來他們喝的茶也是與自己一樣的了。
這哪裡是什麼茶,分明是一些茶葉碎末子收起來了泡的一壺茶末子水!
是的,齊傾墨給幾人的茶水不同,一杯裡加了狐尾散,這種東西找柳安之很容易拿到,另幾杯則是用了最劣質的茶葉泡了半溫的水端上來,自然難喝得很。
齊治并不知道齊傾人的茶有古怪,隻看她這一副難以為下咽的樣子,心中越發不痛快。
早知她們母女苛待齊傾墨的事會讓蕭天離等人知道,他怎麼也不會由着她們胡來!
“傾人,明日與你母親送些上好的吃穿過來,傾墨是你的小妹,我齊府堂堂七小姐,怎麼能用這些東西!
”齊治闆着臉呵道,齊傾墨一臉感激,心中卻毫無感懷,之前做什麼去了?
就因為在三皇子面前丢了臉,便可以立刻決定要改變自己的處境遭遇,之前呢?
在這之前可有把自己當做女兒看待過!
此時這樣惺惺做态,不過為了給三皇子和平遙王看而已!
“不是的父親,這茶……”齊傾人紅着臉想解釋,話卻哽在喉間怎麼也說不出口,又感受到齊傾墨戲谑的眼光,還有柳安之不屑的眼神似乎在說“在我面前下毒不自量力”一般,再不好說什麼,更不要提蕭天離還在一邊。
“這茶……自然不是雲霧茶的。
”蕭遙很“不識時務”地接了一句,活生生沒把齊傾人氣死,蕭天離感覺自己很快就要憋不住笑了,這個皇叔的嘴,實在太毒了!
齊治臉色跟鍋底似的,難堪得看了兩眼識相閉嘴的齊傾人,向蕭天離和蕭遙請罪:“不曾想這些俗物污了三皇子和平遙王你,還請恕罪。
”
蕭天離咳了咳嗓子,去了笑意才說:“無妨,這等茶水傾墨都喝了十五年了,我喝一次兩次也沒什麼關系。
”說完還望着齊傾墨溫柔一笑,笑得齊傾墨身上直發冷,這人心機果然不可測,前面還是一副要殺了她的表情,這回已經與配合得天衣無縫了。
要說齊傾墨先前隻是讓齊治與齊傾人難堪的話,那蕭天剛才的話無疑讓他們震驚了。
尤其是齊傾人,她不知費了多少心思才讓蕭天離肯對她另眼相看,齊傾墨是怎麼在短短兩天之内就與蕭天離走得這麼近了的!
嫉妒的怒火幾乎讓她把持不住一個小姐該有的儀态,握着茶杯的手在不住的顫抖。
而這話聽在齊治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了,他想的是蕭天離是不是在替齊傾墨抱不平,是不是對宰相府有所不滿,還有,蕭天離是不是對齊傾墨有别的意思?
蕭遙則是好奇地打量了兩眼齊傾墨,雙眸低垂,無法看清她眼中是什麼樣,身形嬴弱得一副風一吹便會被刮走的樣子,隻是個子在女子算是高挑的,除了身上那一套簡單粗糙得太過紮眼的衣服外,實在看不出她有什麼地方與衆不同。
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能耐,能讓柳安之幫她拖住衆人等自己與小離趕來,又能讓小離這樣不遺餘力地幫她?
為了得到相府的幫助嗎,那娶了那齊大小姐才是明智之舉不是嗎?
小離這小子跟太子鬥了這麼些年,付出了……那麼些慘痛的代價,才有了今時今日連自己都摸不透的實力。
現在他在想什麼,連自己這個皇叔都看不透了啊。
想了片刻後低頭自嘲一笑,不是早已說過不再插手朝堂政事了嗎,又何必再操這些閑心?
幾人各懷心思,一時氣氛尴尬地沉默下來,齊傾人與齊治不知該開口說什麼,而蕭遙與蕭天離對他們父女視若無睹一般悠然自得,另外一個柳安之仍是扁着嘴皺着眉,心中直想着明明與齊傾墨有一年之約的,現在是怎麼莫明其妙地被她利用了?
蓦地,一聲尖叫劃破了這稍顯沉悶的氣氛:“啊!
三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