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舜英公主
玉初正站在窗邊,似乎在思考着什麼,聞言轉過身來。
“你不是素來對各國皇族的事不感興趣麼?
”
“别跟我裝。
”蘇淺璎走進來,随手扯下面紗放在桌上,坐了下來,“我的行蹤你都清清楚楚,怎麼可能不知道我今天見了什麼人?
不過話說回來,你居然沒阻止我,倒是讓我有些奇怪了。
”
她偏頭看向玉初,“你不會跟甯晔有仇吧?
所以他才盯上了我。
不對,他應該不知道我和你的關系才是。
”
“他是不知道你我的關系。
”玉初走過來,坐在她身邊,道:“但他認識鎖煙。
”
“怪不得。
”蘇淺璎歎息一聲,“那天慕子奕押我去刑部大牢的路上,他八成就已經認出了鎖煙。
”
“沒錯。
”玉初點頭,“鎖煙是我座下女将,卻給你做了丫鬟,他自然會懷疑。
”
蘇淺璎又問:“可鎖煙不是一直呆在風城麼?
他怎麼會見過鎖煙?
”
“三年前,在重音國舉行的四國會盟,她跟着去了。
”玉初目光一轉,含了幾分笑意,“女扮男裝的護衛。
”
蘇淺璎會意一笑。
不用說,肯定是為了依斐。
“可是也不對啊,甯晔既然能認出鎖煙,慕子奕怎麼可能不認識?
”
“他向來有眼無珠。
”玉初語氣輕慢,“不然也不會為了一個一無是處的花瓶舍棄你。
鎖煙當時又隻是一個普通護衛,他一個高高在上的親王,怎麼可能會特别注意?
甯晔就不同了,此人素來多疑,且心機深沉,眼光毒辣,認出鎖煙再正常不過。
”
“既然你都知道,幹嘛還讓我去見他?
就不怕他對我不利?
”
“我一直在查他的行蹤,卻毫無所獲。
直到今天,他搬離據點。
”玉初說到此頓了頓,眼神一閃情緒盡數斂去,“這裡不是重音,他不可能在知道我一直盯着他的前提上對你動手,他沒那麼蠢。
”
“嗯,這倒也是,而且我感覺他好像對我沒有惡意。
”蘇淺璎想了想,如是說道,忽然又擡頭,“不對啊,說了這麼半天,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和甯晔有什麼過節?
”
“我跟他沒過節。
”
玉初語氣淡淡,不像是在說謊。
蘇淺璎皺眉,“好吧,就算他單純的隻是因為鎖煙而懷疑我,想知道我跟你是什麼關系才千方百計的引我去見他。
那你呢,你幹嘛盯着他不放?
”
玉初沒說話,他慢條斯理的喝茶,袅袅霧氣遮住了他的眉眼,模糊不清。
半晌,他才道:“重音國這位太子,是從不參與四國會盟的。
就算是在重音,他也隻是作為一位看客,會客之後他就會借口離開,從無例外。
”
蘇淺璎驚詫。
“這麼傲?
”
甯晔給她的印象雖然有些深不可測,卻并不狷狂桀骜。
“不是傲,是低調。
”
玉初放下茶杯,看着蘇淺璎,道:“從前你不關心這些,我也就沒告訴你,今天既然你問了,我便先與你說說甯晔的胞姐,舜英公主。
”
“舜英公主?
”
蘇淺璎想了想,“我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
“那隻是她的封号。
”玉初道:“舜英公主是少豐帝和皇後的嫡長女,比甯晔大十幾歲。
在重音皇室之中,她受寵的程度,比今日天熙的慕宜清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她不是有頭無腦的花瓶,而是一個很厲害的政治家。
”
“哦?
”蘇淺璎來了興趣,“怎麼說?
”
“少豐帝風流,早些年重音國皇子皇女加起來據說可以坐好幾桌。
等皇後生出嫡子以後,這些成年的皇子早已羽翼豐滿,各具實力。
當時舜英公主應該也才十四五歲,她當即與從小有婚約的母家表兄退婚,下嫁給了早已過了不惑之年卻手握兵權的平江王。
沒多久,甯晔就被冊封為東宮太子。
”
蘇淺璎唏噓,“真是個偉大無私的女人。
”
玉初笑笑,“沒過多久,平江王就病逝了。
”
額…
蘇淺璎眨眨眼,覺得這個‘病逝’很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你想說,平江王非正常死亡?
”
玉初不答,繼續說道:“平江王死後,他的長子繼承爵位。
”
“等等!
”蘇淺璎打斷他,“你剛說,舜英公主嫁給平江王的時候,他已過不惑之年,也就是說,他的兒子其實比舜英公主還大?
”
“沒錯!
”
玉初道:“所以當時流言紛紛,年輕守寡的繼母,和壯年承爵的繼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這本就十分暧昧。
為了平息謠言,少豐帝和皇後準備接舜英公主回宮,沒想到這位剛上任的平江王,竟主動求娶自己這位年輕美貌的繼母。
”
蘇淺璎瞪大了眼睛。
“這…豈非逆倫?
”
玉初頓了頓,平靜的看着她。
“師叔也覺得這是逆倫,罪大惡極?
”
蘇淺璎一愣,總覺得他這一聲師叔叫得有些意味莫名。
“那倒不是。
”她喃喃道:“舜英公主本就出身高貴又值花季年華,卻為局勢所迫下嫁給一個老男人,定是委屈的。
日日與年輕俊美的繼子相處,若是沒半點情誼,倒是不正常。
但他們畢竟有母子的名分…”
“可他們并沒有皿緣關系。
”玉初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散漫,又似乎在暗示什麼,“其實我倒是覺得,這位新晉的平江王很有勇氣。
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敢于挑戰世人眼中的道德倫常,敢作敢當。
比起那些自命君子卻卑劣陰暗的小人,強太多。
”
蘇淺璎不說話。
氣氛忽然就凝滞了下來,變得有些微妙。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淺璎才低低道:“或許你說得對,世人多為禮教束縛而不敢釋放自己的本性。
”
玉初看着她完美的側臉,她垂下的眼睫像是一個迷離的美夢,讓人想要抓住卻又害怕一經觸碰就破碎,從而靜止不前。
就如同他對她。
斂下眼中情緒,他道:“禦史彈劾,百官上奏,然而平江王力排衆議,一意孤行,甚至以兵權為聘禮以示自己的誠意。
”
蘇淺璎震了震。
“很不可思議?
”玉初笑得耐人尋味,“最後他還是娶了舜英公主。
然而舜英公主注定不是安于後宅的女人,她借以平江王的兵權為矛,以自己平江王妃的身份為盾,私連朝臣,組建勢力。
十年内,她以強悍而冷酷的手段将那些皇子一個個剪除掉,穩定了甯晔太子東宮的地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