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曹操下定決心,又過了三五日,直到了三月初十,卻是到了韓言及冠的日子。
按理說,像韓言這種不記得自己生辰的人,實在是不好定日子行冠禮,但是不知怎麼的,韓說愣是給韓言定下了這麼個生辰,也不知道韓說是從哪裡算出來的。
三月初十,韓言的冠禮之日。
冠禮,是十分古老的一項禮節,是為男子的成年禮。
行過冠禮的男子表示已然是成年人,可以進行婚嫁事宜,參加家族的各種重要活動。
一般來說,冠禮都是在家族之中,由氏族的長輩們依據傳統為玩呗舉行的。
隻不過,猶豫韓府的情況特殊,這冠禮也就是韓說來幫韓言操持了。
而到場的人,自然也隻有荀靖還有蔡邕這兩個韓言的長輩到場了。
跪在了書房之中的韓言,顯得很是無奈。
怎麼這冠禮就在書房之中舉行呢?
怎麼這冠禮自己就要面對着這三個老人家呢?
一想到韓府外面等着接自己去望月樓的曹操等人,韓言就感覺心中一陣無奈。
“言兒,今日過後,你便不再是一幼童。
我來問你,你可明白?
”
深吸一口氣,韓說顯得很是鄭重,顯然是比較在意韓言的這次冠禮的。
“是!
言兒明白!
”
哪怕往日裡與袁紹、曹操等人染上了一些放浪形骸,在此時的韓言卻是一點都不曾表現出來,無他,今天這事實在是太重要了。
“那,我來問你,你可願意在我百年之後,接手韓府的基業?
”
輕輕捋了捋自己的胡須,韓說雙眼緊盯着韓言,希望得到一個确切的答案。
“嗯?
這……您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怎麼說出這種話來?
”
本能地感覺有些不對勁的韓言,猶豫再三之後,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其實本來韓言想問的是,今日冠禮之日怎麼會問這種話,但是想了又想,韓言還是覺得那樣措辭是有些不太合适的,因此隻能是旁敲側擊。
要知道,‘百年之後’這種話,可不是說一百年之後,而是說在人死之後。
所謂的‘百年’,不過是個虛詞罷了。
“唉!
你是想問為何我會在今日你冠禮之時問這話的吧?
”韓說的雙眼似乎能夠洞穿别人的心靈一般,看着韓言的雙眼,将後者的心裡話說了出來,“其實,我也不願如此。
隻不過,我已然是時日無多,雖然現在看上去還算是身體康健,但是已然是命懸一線。
”
“啊?
這……這怎麼可能?
”
聽到韓說這話的第一時間,韓言就表示了不信。
怎麼就命懸一線了?
這也太過玄乎了吧?
就算是精通蔔卦,這也實在是有些駭人聽聞了。
“臭小子!
你爹還能騙你不成!
”
站在一邊的蔡邕,有些忍不住心中的不滿,出聲責備起韓言來。
“不必如此!
”輕輕擺了擺手,韓說示意蔡邕情緒不必太過激動,“言兒,你要知道。
不管我是不是命懸一線,日後你都要面對這個問題。
現在,我來問你,你可願意,在我百年之後,繼承韓府的基業?
”
“這,自然是……韓府家大業大,我怕我承擔不起這樣的重任。
”
猶豫了一陣,不知道為什麼,韓言突然想起了前幾日韓說想要自己入朝為官的事情,本來想要答應的他愣是硬生生改了口。
“……韓府家大業大,你倒也是知道。
不過韓說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想讓他傳給誰?
”
撇了撇嘴,荀靖倒是有些看戲的心态了,這對‘父子’隻見,還真是有那麼點意思。
“要不……回頭等我成親之後努努力,您再等上個二十年?
”
看似是十分小心的韓言,突然靈光乍現,提出了一個很是‘靠譜’的主意。
站在韓說身邊的荀靖與蔡邕,聽完韓言的這番話,同時是‘噗嗤’一聲,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呵呵!
含饴弄孫,天倫之樂,我倒是也想啊!
”很是無奈地笑了笑,韓說沒有繼續說下去,有的時候,自己千難萬難,但是卻無法讓别人看見一丁半點,這才是最讓人無奈的地方。
想了想,韓說決定不再給韓言轉圜的餘地,“言兒,我現在隻給你一條路,繼承韓府!
”
“繼承韓府簡單,可是除了韓府之外,您還有别的事情要交代吧?
”
面對着三個人老成精的長輩,韓言雖然不算多麼精明,但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韓府好說,但是想來韓說不會出這麼簡單的要求,一定是還有别的要求。
“入朝為官……”
幾乎是下意識的,這四個字從韓說的口中說了出來。
“不可能!
換一個吧!
”
與韓說同樣果決的韓言,在韓說說完之後第一時間就予以否決。
入朝為官?
開什麼玩笑!
“誓死效忠天子……”
“換!
”
“扶大漢江山社稷,保黎民百姓平安完全……”
“這……我怕我做不到……”到了這個要求的時候,韓言已經是有些松口了。
雖然說對當今天子沒什麼好感,對現今朝廷有些厭惡,但是想想那些無辜的百姓,韓言就如同是想起了自己在蘇醒之後看見的那些路邊的枯骨一般,實在是拒絕不了。
另外,看看眼前這三個長輩,韓言可不認為自己再拒絕下去會有什麼好下場,答應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隻不過,‘扶保江山社稷’這種要求,卻是有些超出韓言的能力範圍了,前日裡還在與曹操等人喝酒聊天的少年,今日就要答應扶保江山社稷,老爺子,你當我是十二歲便名揚天下的神童甘羅了嗎?
況且,就算我是甘羅,當今天子也不是始皇嬴政啊!
“這個你不必擔心。
”見韓言總算是有些松口了,韓說可算是略微放下了那顆懸着的心,如果這孩子再不答應,那他也隻能是放棄韓言了,“扶保江山社稷,自然是在你力所能及的時候做。
保黎民百姓平安這事,也是看你的能力範圍,自然是不會讓你做些不可能的事情。
”
“那……我願意!
”
咬了咬牙,韓言總算是答應下來。
“呼!
”見韓言答應了,韓說這才長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了輕松的神色,然後從桌案之上抽出了一柄劍,遞到了韓言的面前,“這把劍,算是你及冠的禮物,切記要妥善保管!
你可記得?
”
“是!
”
仔細打量了一番,韓言很是驚奇的發現,這把劍不就是前日裡在這看見的那把二尺來長的‘破劍’麼?
“你已經接受了這柄劍,自然也該有個字了,畢竟今天是你的冠禮。
”眼神掃過身邊的兩位,韓說的眉頭皺了起來,“不知道,你想要個什麼字?
”
“這……您拿主意就好了。
”
定字這種事情,别說是現在已經有些心亂的韓言,就算是平常清醒的他都不一定能夠想出來。
畢竟,‘字’這個東西可是與名一樣,要跟着自己走完下半輩子的,要是起得不好,可是要郁悶很長時間的。
“這……先生,您怎麼看?
”
韓說這時候也是有些犯難,就蔔卦一門來說,定字可不是簡簡單單的事情,這可是會影響到這孩子下半輩子走向的,實在是由不得韓說不慎重。
荀靖捋了捋胡須,卻是沒有說話。
一般來說,‘字’這種東西,或者是為了解釋之前的名,比如說曹操字孟德,操即是操行,品德,孟德就是來解釋這個‘操’的;或者是之前名的延伸,比如袁紹字本初,紹為傳承,本初即是傳承的開始……等等等等,字的意義不一而足。
所以說,定字這種事情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起的。
這時候,蔡邕不知道怎麼的,腦海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詞,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不如就叫‘有信’如何?
”
“有信?
”
聽到這兩個字,韓說隻覺得一陣豁然開朗,好字啊!
韓言,韓有信。
言而有信!
自己想了想這兩個字,荀靖也是忍不住點了點頭。
言而有信,出自《論語·學而》第七章,‘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緻起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
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真是沒想到,這蔡邕被貶谪這麼多年,各家的學問反倒是精進了不少,想到這裡,荀靖不由得多看了蔡邕兩眼。
與荀靖不同,在韓說想來,有信,信!
那不就是那一位嗎?
這種天造地設的存在,或許……自己的蔔卦真的是萬無一失的?
“言兒,你可滿意‘有信’這個字?
”
雖然韓說等三人達成了共識,但是終究這麼字是給韓言的,哪怕是做做樣子也是要問一下韓言的感受的。
“嗯!
”
輕輕點了點頭,韓言倒是沒有什麼感覺,在它看來,不過是多了個字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好!
既然如此,禮節也算是成了。
沒什麼事你就可以出去了,想來你的那些‘好友’已經等不及了吧?
”
韓說所說,自然是韓府門口等着的袁紹等人,這些人可是從日出之後就等在外面了,此時事情告一段落,韓說也忍不住開始打趣韓言了。
“嗯!
”
被打趣的韓言,此時心中卻很是沉重,以至于都忘了韓說沒有給自己戴冠這件事了,捧着劍就出去了。
看着韓言離去的背影,蔡邕有些忍不住了,湊到了韓說的身前,悄聲道:“這個……今日不是這小子冠禮麼?
連個冠都不給他戴,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
”
“嗨!
一個禮節罷了,你我三人,誰又是整天整冠束帶之人?
何必在乎這些俗禮呢?
”聽到蔡邕的話,荀靖自然是有些不以為然,在它看來,儀式就是儀式,不能少卻也沒必要太過重視。
“這……不是我不想啊!
我忘了準備了……”
聽着身邊兩人的争論生,韓說很是無奈地一咧嘴,一臉的頹喪。
此時遠離了書房的韓言,也是感覺似乎是少了些什麼,不過心中有事的他卻沒有太過在意,今天的一切都太過奇怪了,哪裡都讓韓言有些無所适從的感覺。
出了韓府的大門,那柄劍已經被韓言挎在了腰間,怎麼看怎麼别扭。
按理說韓言多多少少也算是個公子哥,而這柄劍卻是有些過于的‘樸實無華’了,其實說樸實無華還是有些太過含蓄了,真要是讓袁紹等人來評價,這柄劍跟剛從土中挖出來的沒什麼兩樣,劍身實在是太過晦暗了。
看着大門前已經等候多時的袁紹、曹操等人,再看看路邊停着的那些車馬,韓言突然間就松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面對着這些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歲的‘狐朋狗友’,可比面對韓說那三個老人家要輕松的多了,至少,曹操就不會在是否為大漢江山盡力這種事情逼自己表态。
搖了搖頭,将心中的種種不安抛出腦外,韓言大步邁下了台階,抱拳拱手,走向了袁紹等人,“讓諸位久等了。
”
“哈哈!
這有什麼的!
”相比較曹操比較沉悶的性格,袁紹可是要開朗得多,一見韓言走出韓府,立刻就迎了上去,在台階之下迎上了韓言,一拉韓言的手腕,微微側身,向着身後的曹操等人打趣道:“哈哈!
咱們這位小兄弟今天可是真真正正的‘成人’了,要不要今天來一點樂呵的事情?
”
“嗯?
有些不妥吧?
”
看看韓言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荀谌确實不太同意袁紹的計劃的,像韓言這種狀态,更适合在家休息而不是出外尋歡作樂。
隻不過,荀谌一貫的性格确實決定了他的聲音不會太大,因此很快就被身邊的人給淹沒了。
“呵呵!
值小兄弟冠禮之日,确實是要好好慶祝一番!
不過……”陳琳前半句話迎合着袁紹,後邊卻話鋒一轉,“有件事卻是要在這之前了。
”
“哦?
何事?
”
與陳琳相交日久的袁紹自然不認為陳琳會給自己找不痛快,因此很是配合地問道。
陳琳這時候粲然一笑,“呵呵!
今天可是及冠之日,還要請韓千言說一下他的字才是啊!
”
就這一句話,大家都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然後将目光投向了韓言。
感受到大家的目光,韓言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吐了出來,“有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