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的酩酊大醉,秦浩終于将李泰給送了回去,望着李泰東倒西歪的背影,不知怎的,他竟然有一種錯覺,這是李泰最後一次來見他,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也是,他都要當司馬懿了,人家作為太宗皇帝的親兒子,曾經離皇位最近的那個人,還怎麼可能跟他繼續保持那種叫做友誼的東西?
可除了李泰,他似乎已經沒什麼朋友了,至少在長安是沒有了,他擁有着一切,卻又越來越為此而感到孤獨,不知怎的,他竟然不自覺的想到了一個詞:孤家寡人。
搖搖頭,将腦海中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他現在最重要的事應該是安排秦小昊回京的事兒,他已經都快十年沒看見秦小昊了,怪想得慌的。
雖然他并不是隻有秦小昊一個孩子,甚至孫子都已經有好幾個了,但秦小昊在他心裡的地位還真不是其他子孫能比的。
不過,随着這小兔崽子越長越大,也越來越會給他出難題了,他剛才都沒敢把秦小昊的信給掏出來給李泰看,否則他都怕李泰當場跟他翻臉,把一段注定要結束的友誼用一種非常不體面的方式畫上句号。
秦小昊的信很長,這小子在大唐生活了這麼多年終于也越來越像是個古人了,寫起信來引經據典,文绉绉的,但核心思想就一個:我回來之前,換個皇帝。
這孩子太特麼讨厭了。
這孩子現在翅膀确實是硬了,覆滅大食之後,出關中以西隻知秦小昊而不知李唐,不管是兵力還是财力都不弱于長安,還掌握着燧發槍這種堪稱bug一樣的黑科技,哪怕沒有秦浩這麼個當太傅的爹,他也敢跟李唐叫闆,真拼起來還真不一定是誰輸誰赢。
按他的說法,隻要他在外面,借李唐幾個膽子也沒人敢動秦浩一根汗毛,哪怕長安變了個大天他都不怕,但如果他和秦浩都在長安,這就給了人家一網打盡的機會,畢竟人家現在還是皇帝,哪怕實權再小也不能視作等閑。
況且,長安的宿衛還是掌握在長孫沖手上的,雖然長孫沖對秦浩已經表示了投誠,這幾年他們對關隴貴族的和府兵根基的瓦解也做的不錯,但畢竟這個人用起來還不是特别放心,萬一他改投了小皇帝,把他們爺倆給弄死咋整。
當然,如果真那樣的話大唐肯定會崩,但他們爺倆現在局面大好,憑什麼要跟李唐同歸于盡?
秦浩是三天前收到這封信的,雖然思慮再三之後他覺得秦小昊說的也有道理,但這個頭一開,可就真沒有回頭路了,而且很容易搞的天下動蕩。
這也是剛才他喝酒時問李泰願不願意當皇帝的原因,如果非得換一個皇帝不可的話,他是真的甯願換李泰上去,這樣四方諸侯的反應就會好的多。
畢竟,他現在實力上雖然已經比原本曆史中的武則天要遠遠強出不止一籌了,但他又不是李家的兒媳,新皇帝的太後,沒這個大義的名分呀。
沉默的回了屋,秦浩的腦子特别特别的亂,躺在李欣的腿上,李欣正親自給他按摩。
“夫人,你也是李家的郡主啊,你說,咱們家跟李家,真的就不能相容了麼?
”
李欣苦笑,尴尬地停了手。
“老爺你問我這個問題,是想讓我說什麼,我又能說什麼呢。
”
秦浩沉默了良久,隻得吐了一口氣道:“抱歉了,确實不該問你這個的。
”
李欣道:“是兒子來信了吧,往常兒子來信,你都是第一時間給我看的,這次都三天了,我還不知道兒子都說了什麼呢,應該有什麼大逆不道的東西吧。
”
秦浩不說話了。
李欣伸手摸着他的臉道:“老爺,我是秦家的媳婦,是秦小昊的娘,若真有一天咱們家滿門抄斬,我難道還能跑得了麼?
我爹已經過世了,李家的人對我來說,至少相比咱們家已經是外人了。
”
秦浩隻得掏出信給李欣道:“兒子的信,你自己看吧。
”
李欣看了後苦笑道:“兒子說得也是有道理的,你心裡其實已經決定了不是麼,決定了,就去做吧。
”
秦浩呆呆的瞅着天花闆道:“難度不在于換不換皇帝,而在于換誰當這個皇帝,李家在外面畢竟還有二十多個刺史,真給惹急了,也夠咱們喝一壺的了,就算咱們不怕,可若真啟了戰事,受苦的還是老百姓,萬一把這場盛世繁華給打沒了,我可就真成了罪人了。
”
李欣道:“還能有誰,青雀不同意的話,也就是小九了呗,總比擁立一個小孩子來的強些。
”
秦浩聞言楊了楊眉毛:“李治?
嗯~也好,我記得李治之前跟小昊的關系也還不錯吧,這樣他們之間應該也能有個配合,挺好,這李治好歹也是個成年人,應該不至于像小皇帝這麼沒用。
”
李欣卻道:“可我就怕小九他對你們父子倆心存怨毒。
”
秦浩笑了笑,安慰道:“沒事兒,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
“他能不放心麼,在他印象中,李治雖然還有好些年可活,自己都未必能活的過他,但他的身體卻也沒幾年了,他們李家其他人犯了風疾,都是幾年就癱一癱就死,這位可好,一癱癱了幾十年都不死,在原本曆史中生生就這麼把江山送給了他老婆。
”
說真的,這體制簡直是太特麼适合當下一任皇帝了。
“那,廢立之事又要找誰來動手呢?
”
“刀,是早就找好磨利了的,作這事,他還真比長孫沖讓我來的放心。
”
…………
夜色降臨,窗外的寒風陣陣怒嚎着跟鬼片似的,一個身穿蓑衣的高大男子,徑直的站在秦浩他們家的後院當中,噗通一聲跪下,沉默着一句話也不說。
秦浩趕緊走了過來,将來人攙扶住,一個勁的道:“賢侄這是幹什麼,你跟叔有什麼話還不能說的,你整這個是要幹什麼呀。
”
來人大吼道:“聞聽太傅要作大事,特來請纓。
”
“這……賢侄,你可是你們家獨苗了呀,我怎麼能讓你來幹這事呢?
況且這事好說不好聽,你祖父當年是何等的忠良,我怎麼能讓你背負一個弑君的罪名?
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
”
來人擡起頭,怒道:“當年我祖父奮老邁之軀,拼死救駕,他呢?
他是怎麼做的?
若非太傅仁德,祖父就要以反賊之名被亂刀分屍挫骨揚灰了!
請太傅一定将這大事交給我來做,讓我,親手殺了狗皇帝,為祖父報仇。
”
咔嚓一個大雷打亮了天,來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勣的嫡傳親孫,李敬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