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比人的動作更快的永遠是,人的算計!
劉馳馳的算計比他略微快了一點點,所以,他隻用原地簡單地擡動了一下他的手肘。
“啊喲!
”
崔成晚的臉瞬間在疼痛中變了形,身體在劉馳馳肘部的側力下變向橫飛了出去,直到撞在了牆上。
順着牆壁癱倒的刹那,他看到了劉馳馳的臉。
他曾經在一瞬間見過這張無比冷峻的臉。
絕望滋生,
那種絕望像春夜下過雨的寒冷一般徹骨。
“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
”
審問崔成晚已經不需要太多策略。
劉馳馳的那一臂肘不光擊垮了他的身體,同樣也擊垮了他的意志。
“我是陌者。
”
“你是陌者?
!
”
“是,我是灰衣。
”崔成晚艱難的答道。
此刻他的臉部脹腫酸疼得厲害,他隻有借助牆壁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對于陌者這個詞,劉馳馳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陌者,是專屬于衛将軍王建的地下軍隊。
王建的陌者隊伍分為四類:
白衣陌者,負責各行各業,各項技能。
多為其行業佼佼者,是陌者中人數最多的群體。
征讨叛軍王仙芝淮南一戰,王仙芝據淮南城内,依仗城高牆固,以為可以和王建的三千軍甲作曠日對峙持久一戰。
熟料,王建一晚之間調動數百名白衣陌者,建造起百架雲梯。
清早發動總攻,一舉攻克淮南城。
灰衣陌者,負責散布各地打探情報,收集、散布訊息。
多為市井之間、人群之中默默無聞的不起眼人物。
青衣陌者,負責物資收集,保障後勤供給。
人數不多,但能量巨大,是陌者中身份最為富有、顯赫的一部分人。
紫衣陌者,陌者的塔尖人物,負責執行獵殺任務,目标為高端人物。
人數極少,互為獨立,隻垂直于衛将軍管理,是陌者中最為神秘的人。
比如劉馳馳。
這四類陌者互不往來、互無溝通,隻為任務而集結,任務終則相陌于人叢。
這是衛将軍王建花費五年時間建立的地下隊伍,忠誠而可靠,幫助王建立下功勳無數。
這個崔成晚竟然是灰衣!
他是什麼來頭?
所為何來?
竟然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
無數個問題盤懸在劉馳馳的腦海,而打開問題的缺口就在自己面前。
“崔成晚,崔成晚,不錯的名字,難得你還費了心思起了這個不錯的化名。
說吧,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訴我,我已經沒有太多耐心聽你編故事了。
”
崔成晚看着他,眼中充滿恐懼。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隻要是崔成晚知道的,他通通都告訴了劉馳馳,差不多就快要把他十幾歲偷看鄰居少婦洗澡的事也要說出來了。
這家夥真是能侃。
崔成晚的确是崔家馬鋪的少東家。
自幼喪母,由他父親拉扯長大。
本來家業有成,他可以像其他男孩子一般平安長大,娶妻生子,然後子承父業,光大門楣。
可是發生在崔成晚十八歲那一年的一件事,讓他成了一名陌者。
十八歲青春躁動的他喜歡上了一位少婦。
本來這也沒什麼,青春期的事誰說得清對錯呢。
可是這位少婦卻是衛将軍王建的第三房夫人,年紀較小,青春好動。
就算這樣也沒什麼,大唐帝國還是曆史上比較開明的國度,男女在婚姻上是比較平等的。
休個夫悔個婚什麼都是一紙離文雙方簽字就可以解決的。
可年少的他恣意輕狂,帶着少婦在樂遊原上與同齡的公子哥兒飙馬車,一個不留神把這女的給摔死了。
這就事大了!
緻人死亡是要償命的,少說也是要蹲大牢的。
在他惶恐不安,以為自己必死的時候,王建饒了他。
“為什麼?
”劉馳馳知道這不符合王建的性格。
“他說要我幫他辦事。
”
“辦什麼事?
”
“他要我利用我家的人脈關系和熟識交通,做他的陌者。
”
“灰衣陌者?
”劉馳馳想到了,這的确是王建的遠慮。
王建麾下的每一個棋子都有着不可取代的作用。
長安城第一的馬鋪,豈是浪得虛名。
上上下下多少年崔老爺子積累的人脈關系,可以說上到尚書府下到販夫走卒,哪一層都涉及到。
官人家的婚喪嫁娶、舉家出遊那麼大的陣勢,除了自己府裡的車馬以外,自然還是要用到外面租借的,越是重大日子越是這樣。
一來二去和府上混熟了是正常不過的。
而這,正是王建看重的。
受制于他,就可被他利用。
衛将軍王建深谙這個道理。
自身作為一名陌者,劉馳馳的身份是與其他陌者不一樣的。
劉馳馳從不受制于他,反倒與他有恩,所以王建用來牽制劉馳馳的隻有感情,兄弟感情。
“你是陌者,那王建是你的事主?
”
“是。
”崔成晚回道。
太不可理解了。
自己被王建送來法門寺的目的,一者躲避長安的追捕,另者,其實兩人之間有個不明而喻的約定,就是調查佛指舍利一事。
那麼既然如此,這個崔成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你是來監視我的?
”想了想,劉馳馳發問道。
“我,......”
不等他回答,劉馳馳已經閃電般把腰上的綠袖抽了出來,毫不猶豫地朝他面門擲了過來。
速度那麼快,就算沒這麼突然,那崔成晚想躲也是躲不過去的,眼下,他隻能手腳冰涼地眼瞧着那箭向自己飛來。
綠光破空,铮铮地在他眼前和黑暗中一個物件撞出一道亮火花,兩樣東西都掉了下來,崔成晚這才看清那是一把純鋼的短匕。
劉馳馳已欺身到他面前,半蹲身子擋在他的面前,他們面前不遠處是一扇黑洞洞敞着的窗戶。
窗戶外面早沒人影,放眼一片漆黑,倒是夜晚的山風時急時緩,吹得窗格啪啪直響。
劉馳馳上前閉上窗戶,轉身問崔成晚:“你來法門寺,後面還跟着什麼人來?
”
崔成晚已被這一晚的幾個變數吓得不輕,縮身在角落裡戰戰兢兢地回答:
“沒有,不,是我不知道。
”
“好好想想,這關系你我的性命!
”劉馳馳厲聲說道。
說實話,劉馳馳對黑暗中出現的這個不明人物非常擔心,這人不像是田大統領一夥的,否則射過來的不會是一支短匕,而該是一大簇數不清的羽箭了。
也不會是明遠主持那一夥的,迄今為止,他還沒有見到他們中有誰是高手。
然而,對方确确實實是個深不可測的高手!
更何況,明暗對比他們太過吃虧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蘇楚瀾,這個劉馳馳隻有夢裡才會見到的人物,就是被人暗算之後穿梭給送到這唐朝的,你叫他怎能不忌憚。
.......
崔成晚這一刻反倒沉默了,他在回憶。
這會,他是真的好好回想了,因為這事關系到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