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劉馳馳如此之準的猜測,簡方在一旁隻是抿嘴地笑,而李克用卻沒給出太多反應,隻神情極為自然道:
“興許吧。
”
沙陀人此時的心裡或許是有數的,要不然他的表情也不會如此淡然,看起來一副波瀾不興。
劉馳馳想:果然沒看錯,這李克用絕對是個成大事的主。
李克用眼裡閃過一光,突發提議道:
“馳兄弟,不若你陪着我一道進京面聖如何?
”
劉馳馳駭了一跳,蠻以為他在說笑。
他趕忙擺手道:
“大哥這玩笑開不得,我一介市井布衣,并無功名利祿在身,哪有資格随你一道上殿觐見君王。
”
李克用此時的表情倒是嚴肅得不似在開玩笑的樣子:
“你何時見我開過這等玩笑?
我說是有就是有,以你身份去見當今皇帝,有何不可了?
”
聽他堅持,劉馳馳愈發有些急了:
“大哥不瞞你說,我确是有要事也是要回京一趟的,但如讓我陪你進宮面君,我看還是免了。
别的不說,以我這等身份,能不能夠上資格還很難說。
李克用竟然笑了,粗曠的面容竟看起來有些許滑稽:
“你是我李克用之兄弟,我即刻就任你為我帳前牙将總領,這資格總該夠了吧。
”
劉馳馳哭笑不得:
“大哥,何苦來哉,我初來乍到,與你鴉兒軍這才一面之交,又有何功勞能升為你帳前牙将,教其他人聽了怎可能心服?
”
李克用忽闆作面容說道:
“你與那幫鹽賊交鋒數次,殲敵無數,試問當朝衆将誰人能與你比肩!
哪個不服,隻管站出來比比?
”
要知道此時的李克用方是三十歲不到年紀,卻長得一副怒目金剛的模樣,雖是瞎了一眼,但即便這樣,也看人甚是有神,不怒則威。
劉馳馳頓時無語。
李克用遂一手撫其肩膀,一手舉碗和他痛快浮了一大白。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
劉馳馳扭頭看身邊的林筱,表情極是無奈。
這沙陀人是強拉我入夥的意思啊。
......
是夜,喝酒到子時,棚屋裡衆人皆有醉意,昏昏欲睡。
林筱也早沒了精神,斜斜歪坐,靠在他一側身邊打盹兒。
劉馳馳有經驗,穿越這事跟跨越時區差不多是同一個道理,初時極不适應,沒有個一兩天是絕對倒不回那個時差的。
看她如此一臉困意,隻有由得她去睡了。
這女人這會睡意中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樣,全然不見了剛才殺人時的一臉戾氣。
劉馳馳不禁感歎造物主的神奇,這女人一會兩樣,真是翻起臉來比翻書還快。
這時間,隻有他和李克用還沒有倦意,酒盞過嘴,都似水似的。
李克用佩服道:
“兄弟哪來這麼好的酒量,喝起酒來這麼爽快。
”
劉馳馳心說,就這點米酒的度數算什麼,都抵不上我在酒吧裡喝上一杯伏特加的,到哪裡能醉。
嘴上卻隻好說:
“見着大哥心裡高興,即便喝多了也有多大幹系。
”
李克用聽他這一說更覺得高興,沙陀人本就性子爽直,免不了又連着幹了好幾碗。
這時劉馳馳反倒有些醉意了。
夜已荼蘼,山野之中露起霧漸,如絮如紗般的夜煙飄起,散落流轉在層林村落間,靜谧中透着一股别于城鎮的桃源之氣。
劉馳馳歪坐在草堂地上,不禁看着有些癡了。
此地如此匿于人世,倒不失為一處可以收心歸隐的地方。
想到這裡,他心裡頓時浮遊一般飄過若幹個倩麗的影子,他知道,他開始想念自己的女人了。
可為什麼那裡面會有歐曼雲的影子呢?
他頓時有些心意淩亂。
李克用瞥目看了眼他身邊漸入沉睡的女人,問道:
“這女子?
”
他明白李克用的意思,忙解釋道:
“大哥不要誤會,這是我在逃亡路上偶遇到的女子,平素并不相識,隻是見她一介弱女又是孤身一人,未免太過可憐,所以暫帶于身邊同行,一旦她尋着落腳之處就會離去。
”
他沒法解釋林筱的身份,所以隻有用這理由暫時搪塞。
想不到李克用看似粗線條,卻觀察極細。
他看林筱沉入困意之中沒什麼反應,便口氣稍低着提醒道:
“兄弟,我看這女子來曆絕不簡單。
一般女子如經曆剛才那副殺戮的場面,早應吓得魂不知所以然了,可你看她非但神情不為所動,反倒一刀結果一個,下手甚是麻利。
這等心态和身手,恐怕非是普通人家閨女啊。
”
劉馳馳想不到他如此心細,一時也無法解釋,隻有暗點頭道:
“大哥提醒的極是,我當會一路小心留意着。
”
說着話撇頭看了一眼身邊漸入夢鄉的女人。
這女人喝過一些酒後睡意十足,一手不自覺間垂耷在他右腿膝蓋上,頓時露出手腕上那道别樣的山字圖案來。
而此時那圖案的顔色顯得分外逼深,如似沾着水一般發出一種幽藍而深沉的光澤來。
劉馳馳心裡一愣,想不到這女人穿越過來後,手臂上的紋身竟然發生了如此之大的變化,像是新刻上去的一樣,咄咄逼人以外還有一些詭異。
自己一直未曾留意到,不知道這又是代表着什麼樣的說法。
他心裡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但又不知道這感覺從何而來。
李克用幹完碗中酒,起身拍了拍他肩膀,酒氣沉沉道:
“你随我進京的事就這麼說定了,你今日先好生歇着,明日即随我一早動身。
”
說完甩開雙臂大步走出門去。
棚屋外面,夜色闌珊處,星鬥如豆般撒滿了一整個天幕。
劉馳馳也隻能搖頭,随即起身出門,請了老婦人來一起将林筱攙将到她屋裡去睡。
那老妪家隻是間不大的草房,分隔成幾間而已,陳設簡單倒也顯得素淨安詳。
平日裡隻有她和孫兒兩人在家,所以隻有一間卧房。
為安排他兩人住下,老妪特意騰出了卧房,重鋪了床褥,自己則和孫子去了鄰居家裡借住。
山裡人想法單純,想不了那麼些複雜,這老妪打開始就認定他們是情侶或是夫妻關系,所以自然也就隻給他們安排了一張床。
劉馳馳心裡雖猶豫,但嘴上仍不住道謝,直到客氣地把那老妪送出屋子。
回頭他就犯難了。
自己顯然不能跟這女人擠在一間屋子裡過夜,趁她還在熟睡,自己得到外面另找地方對付一宿。
想着他便回頭看了林筱一眼,轉身正準備默默起身出門,卻不料被身後黑暗裡一個女人的溫柔聲音叫住,随即不由得他反應,便有一雙柔若無骨的手臂自後面纏上了他。
“要去哪啊?
你剛才跟那姓李的是怎麼說我來着?
”
劉馳馳頓覺頭皮發麻,勉強着又在床沿坐下,回頭問道:
“怎麼,你方才沒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