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發簪,青絲如瀑布般一洩而下,穿過了劉馳馳的掌間。
那發絲間一張如朝霞映雪般的粉顔,讓他動容到了心痛。
他不僅朝那唇間印了過去......
正在兩人愛意纏綿間,門被輕聲叩響。
這麼晚了會是何人,他正疑惑着,倒是小仙兒去打開了門。
門口站着的是殷十六那叫甜兒的丫頭。
劉馳馳對她白天不小心弄翻水壺的事還記憶猶新。
他一笑問道:
“甜兒,什麼事?
”
甜兒進門把手上的一捧鮮花放下,微笑着對小仙說:
“我知道小仙姐姐平日裡喜歡花草,便特意摘了一些剛開的送來,不知姐姐是否喜歡?
”
小仙細看那叢花,生着五色缤紛的花瓣兒,帶着露珠兒的顔色愈加的嬌嫩,且散發着幽幽的清甜香味,歡喜得連忙說:
“謝謝甜兒了,好美的花!
”
“姐姐喜歡就好。
那就不擾你們休息了”甜兒說罷便告退了出去。
這一夜,小仙枕着他的兇膛無比沉靜地安然入了夢鄉。
他想着明日和王建約見的事,不知不覺也進入了酣夢......
......
六年前的五丈原,細風帶寒的仲春夜。
山路上,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踯躅前行,神色憔悴中面帶剛毅。
他的身後,背負着一把不起眼的劍。
山巒在他身後隐隐起伏,他張眼望望山色,再過一道梁他就可以找店投宿了。
......
嘶鳴聲,隐隐雜沓的馬蹄車輪。
他看到墨色的山脊裡馳過一駕馬車,不遠的後面,追趕着七八名蒙面的騎士。
拔尖而過,嘯叫的一支鳴笛。
馬蹄驚起,掀翻車廂,翻甩出一車的人。
四散逃跑間,騎兵追上,瞬間将人團團圍住,一頓殺戮......
一名錦衣的公子從傾倒的車廂裡爬出,身手敏捷地避過幾劍,終究寡不敵衆,被一腳踹翻在地上。
劍叢寒光閃爍,森森地印在那錦衣公子的項上,即使死亡即将降臨他依然面無懼色。
這時,他的眼瞳中映出一個少年的身影,一個背着清白月光而來的黑色少年的身影。
惟有閃着光亮的眸子,和帶着冷靜綠光的劍!
那少年出手!
他的劍不是雜耍用的。
綠光破空,帶着幾許悲怆的少年傲氣。
劍花在人從中四濺,瞬間把幾名蒙面的騎士掀下了馬。
一名騎士趕上來沖那錦衣公子揮劍,厲光逼近臉頰,那錦衣公子絕望地閉上眼。
“嘡锒!
”,他睜開雙眼,才發現,彈飛的不是那劍,而是黑衣騎士碩壯的身體,去勢絕美,畫一道弧線堕入山谷。
“啪、啪、啪......”幾支雕翎劃着破空聲撲面而來。
少年欺護到他身側,手中飛舞的綠光如群花逐放,撥打中濺起火花。
“噗!
”其中一支紮透錦衣公子的右臂,霎時皿染了錦袍,就似黑夜裡開出的暗花。
那少年怒目起身!
殺光其他人的蒙面騎士紛紛撥轉馬頭聚攏過來,黑漆漆的蒙面,肅殺的黑色甲胄,一張張皿腥的眼睛,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金屬的皿腥味,這種味道,愈發刺激了他們殺人的欲望。
為首的騎士,用堅決的手勢下達了命令:殺無赦!
刹那間,十多把劍齊齊指向他倆。
森森劍光如同群狼狩獵的眼神。
山谷傳來遠方的狼嘯,他明白他們已在劫難逃。
錦衣公子抱歉地朝少年苦笑,他發覺那少年竟露出超乎年紀的平靜。
他從自己的破衣上扯下兩塊布條。
一塊用來牢牢紮緊錦衣公子受傷的右臂,另一塊,少年用來把公子的眼睛蒙上。
蒙眼的瞬間,他隻見他少年的眼角間閃過一道利刃般的犀利的光......
接着就是一聲嘯叫,兵刃撕破冰冷的空氣,四周不約而同的一片慘叫......
當四下安靜,山谷仿佛還在激蕩着殺戮。
少年解開他眼前的布條,他瞬間驚呆了!
月光凄清地照着一地殘破,竟然是一具具的身體。
沒有一具是完整的。
......
少年縛上劍,扛着瘦弱的身子向月光處繼續趕路。
“哎!
你叫什麼名字?
”在身後,他大聲喊道。
那少年一回頭,一副無邪燦爛的笑容。
“劉馳馳,我叫劉馳馳!
”
那錦衣公子也笑了:
“我叫王建。
謝謝你救了我!
”
“不謝,我師傅從小告訴我,幫助弱者是應該的。
”少年的笑容裡帶着一抹羞澀。
兩人攀談了幾句,王建問道:
“我很好奇,你剛才為什麼蒙住我的眼睛。
”
少年抱歉的笑笑:
“那是因為,我殺人的樣子很吓人。
”
哈哈,兩人齊笑,笑得山林的黑夜都不那麼可怕了。
......
于是,天明後,他倆攜手下了山。
遇見的那一年,王建二十,劉馳馳十五。
少年般豪氣幹雲,一切又似初見般美好。
......
一夢醒來,天光初亮。
枕邊仙兒依舊沉睡着,青絲如雲般鋪滿了雪白的枕巾。
劉馳馳一下從床上坐起,在空氣中呆楞了半天。
這一切是夢嗎,還是記憶?
怎會經曆得那麼真實。
難道,是我腦子深處關于劉馳馳的記憶被喚醒了嗎?
如果不是,那夢裡明明是六年前五丈原的一戰,主角是王建和劉馳馳,怎麼解釋?
如果是,那記憶怎會以夢的方式如此逼真地呈現出來?
真是匪夷所思的一場夢境,一場關于記憶的夢境。
劉馳馳滿是疑惑地四下看看,床頭擺着甜兒昨晚送來的那叢花。
不可思議的是:一夜之間,那花竟已競相枯萎掉了。
不對,印象中這叢花昨天送來時候的樣子,像極了......
對,像極了鮑家家廟院落裡的那些花。
五色的花瓣,淡淡的幽香,清早即枯萎......
還有,當時自己曾無意沾了一身的花瓣回來,記得那晚酣然入睡,睡得極是香甜舒暢。
那昨晚的夢,或者說是記憶又是怎麼回事呢?
難道這花除了讓人酣睡如泥以外,還有重拾記憶的功效?
劉馳馳狐疑着再重新拿起花來細嗅,所有香氣均已蕩然無存。
好似南柯一夢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