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七寶刀
丁辰有些恍惚。
他和賈诩在銅駝街口分開後,魂不守舍的往家走。
賈诩今天透露出來的這個信息,着實讓丁辰大吃一驚。
哪怕他性子沉冷,在得知玉玺丢失的消息後,也有些無法接受。
傳國玉玺!
那枚從出現之日,就被賦予了無上神奇色彩的傳國玉玺,竟然丢失了?
從它還是一塊和氏璧的時候,就留下無數傳說。
渑池會;受命于天,既壽永昌;還有那金鑲玉的故事。
在許多人的眼中,傳國玉玺可不僅僅是一塊印玺那麼簡單。
它是正統地位的表現!
想當初,王莽篡漢,為了得到傳國玉玺,不惜逼迫女兒。
所為者何?
不就是希望借由這麼玉玺,來證明自身的正統地位,來平息天下人憤怒?
丁辰有點明白了。
為什麼少帝在遜位之後,仍住在阿閣。
其實,那不是居住,而是被囚禁。
董卓扶立新帝,更需要這傳國玉玺來表明正統。
可是,玉玺失蹤,也使得董卓難以服衆,以至于不得不暫時把弘農王留在宮中。
他想要讓弘農王交出玉玺,亦或者說,是希望通過弘農王,找到那枚傳國玉玺……
沒錯,一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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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辰?
”
丁辰蓦地擡起頭,就見阿姐和曹昂坐在兩邊,正詫異看着他。
“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怎地從回來就精神恍惚,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
已是午飯時間,可是丁辰卻好像失了魂魄。
阿姐蛾眉淺蹙,露出擔心的表情,低聲問道:“剛才昂叫你兩聲,你也沒有回答。
”
“哦,沒什麼,隻是在想朝中的事情。
”
丁辰回過神來,忙露出笑容,然後又看着曹昂問道:“昂,喚我作甚?
”
“舅父吃雞腿。
”
曹昂從面前的食盤裡,取出一支雞腿。
丁辰忍不住笑了,拒絕道:“昂真乖,不過舅父不餓,還是你吃吧。
昂正在長身體,要多吃一點才是。
強壯起來,跟舅父習武,将來才能夠保護娘親。
”
曹昂猶豫一下,把雞腿放下來。
阿姐沒有再追問,隻輕聲道:“趕快吃飯,然後早點休息,晚上你還要去值夜呢。
”
她看得出來,丁辰有心事。
但是她卻沒有詢問,因為她很清楚,如果可以說的話,丁辰早就說了,不至于這般模樣。
吃完午飯,丁辰回到卧房。
一走進房間,他立刻合上了門,在屋子裡翻騰起來。
從一個衣箱的底層,取出那口七寶刀,丁辰旋即躺在榻上,拿着短刀,陷入沉思。
此前他有些恍惚,以至于忽略了很多事情。
可是冷靜下來之後,丁辰卻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是哪裡不對勁呢?
思來想去,最終想到了賈诩。
沒錯,就是賈诩!
丁辰翻身坐起,腦海中思忖着今天和賈诩相遇的一幕幕景象。
很巧合,不是嗎?
可正因為太巧合了,巧合到丁辰靜下心來之後,就感覺到各種不正常。
他和賈诩并無太多交集,隻不過當初董卓抓捕他的時候,在曹府大門外見過一面。
之後,兩人就再無聯系。
可就是這麼一個可謂陌生的人,突然間找上了他,并且和他一起喝了一碗羊湯,還吐露出一個天大的秘密。
玉玺失蹤!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兩個人既然沒有什麼交集,賈诩為什麼要告訴他呢?
丁辰可不認為,他和賈诩的交情到了可以分享這個秘密的程度。
那麼,賈诩告訴他這個消息,無非是兩種情況。
第一種情況,是賈诩别有用心。
但丁辰卻想不出來,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賈诩圖謀。
如果不是第一種情況,那就是第二種情況。
有人讓賈诩向他透露這個消息……至于透露這個消息的目的,丁辰一時間也猜不出來。
感覺,很複雜啊!
是誰讓賈诩透露的這個消息?
丁辰一時間無比困惑,複又躺在榻上,把玩着手中的七寶刀,思緒變得格外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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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丁辰在家中輾轉反側時,丞相府的書房裡,賈诩正垂手而立。
房間正中央,擺放着一個青銅鼎,鼎中點着炭火,同時還摻雜着一些西域特産的香料。
袅袅青煙,從鼎身上的孔洞裡飄出,散發一種提神醒腦的芬芳氣息。
董卓一身白袍,斜靠在圍榻之上。
他敞着懷,露出兇口濃密的體毛,看上去極為粗放。
“如此說來,那丁辰并不清楚玉玺的事情?
”
“正是。
”
賈诩回道:“卑下一直在觀察他,可以肯定,他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當初曹操刺殺相國的事情,怕也不曾與他說過。
以至于在曹操刺殺失敗後,逃離洛陽,而丁辰和曹操的妻兒完全沒有準備。
與丁辰交談中,卑下能夠感覺出來,丁辰對曹操頗為不滿,甚至有些怨恨……”
“如此說來,丁辰和曹操也無甚關聯,對嗎?
”
“以卑下看來,正是如此。
”
“那昨晚,弘農王與他交談,說了些什麼?
”
“應該沒說什麼……如果真有說的話,他斷然不是那種反應。
”
董卓用拳頭輕輕敲擊額頭,流露出疲乏之色。
他看上去很累,以至于在刹那間,賈诩甚至産生了錯覺,眼前的董卓變老了許多。
青年被舉為孝廉,而後入朝為官。
後雖然辭官不做,可賈诩在姑臧,在武威确是實實在在的名人。
他之所以投靠董卓,也是因為看重了董卓骨子裡的虎狼之心。
可現在,那股子神氣,好像不見了……董卓不再是那個雄踞西涼的霸主,感覺着,更像一個普通人。
“這麼說來,玉玺仍舊下落不明?
”
“正是。
”
“我不相信,那玉玺真的會失蹤不見……繼續找!
相信線索,一定還在弘農王身上。
”
“卑下,明白。
”
賈诩告辭離去,而董卓則靠在圍榻上,閉目沉思。
以前,他并不是特别在意那小小的玉玺,認為大權在握,玉玺無關緊要。
可是他萬沒想到,那原本該是死物的玉玺,在曆經廢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被賦予了無上神威。
玉玺上‘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字,與皇權天授變得相得益彰。
有傳國玉玺,則代表正統地位。
無傳國玉玺,别人隻會說你是個‘白闆皇帝’,根本不會承認。
董卓好不容易把洛陽掌控手中,眼看着自己就要實現理想,卻遇到了這麼一件事……
該如何是好?
該如何是好呢?
他逼退了弘農王,扶立了陳留王,看似大權在握。
但他心裡也很清楚,出身涼州的自己,并未得到過朝中那些大臣們的認可。
那些人會像毒蛇一樣的隐藏起來,等待着時機成熟,然後給他緻命一擊。
這,也是董卓遲遲不肯讓弘農王離開宮城的原因,就是希望通過弘農王,找到那失蹤的玉玺。
不過,他在尋找玉玺,别人也在策劃着陰謀。
何太後的死,令董卓變得格外警惕……而曹操的刺殺,則讓他意識到,事态的嚴重。
找到玉玺之後,要盡快确立陳留王正統之名。
隻有确立了陳留王的正統地位,他才好進行控制,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老實起來。
可是,那玉玺究竟藏在何處?
董卓一想到這個問題,便一陣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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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陽城南萬安山,濯龍祠。
濯龍祠的前身,本是祭祀神農氏炎帝的場所。
東漢時期,宮城裡建造了濯龍園,是皇帝專用的沐浴之所。
園内有濯龍宮,是皇帝的辦公之地。
而到了桓帝時,又在炎帝祭祠的原址上興建了濯龍祠,用來祭祀老子。
濯龍祠旁邊有一個水潭,也被修繕一番,稱之為濯龍潭,行程了一套東漢獨有的皇家濯龍建築體系。
不過,在董卓入京之後,濯龍祠就無人再過問,被逐漸廢棄。
祭祠裡的香火道人大都已經離去,隻剩下一個啞巴方士,留守在此處。
臘月中,清晨下了一場小雪,氣溫驟降。
雖不到滴水成冰的地步,但也是寒意逼人。
這種天氣,許多人都留在家中,不願意出門受罪。
可是萬安山下的濯龍祠外,卻來了一個黑衣人,鬼鬼祟祟走進祭祠。
祭祠殘破,隻剩下兩間廂房,還有一座大殿。
啞巴方士躲在廂房裡烤火,不見影蹤。
那黑衣人邁步走進大殿,感覺更加陰森。
“何信!
”
“奴婢在。
”
從神像背後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顯得格外突然。
不過黑衣人卻好像是見怪不怪,忙上前一步,躬身一揖,“何信謹遵老爺吩咐。
”
“這些日子,可有新的發現?
”
“回禀老爺,阿閣守衛加強,便是奴婢進出阿閣,也頗為麻煩。
新來的那南宮衛士令很警覺,不太容易對付。
以至于奴婢根本沒有和弘農王接觸的機會。
”
神像後,一陣沉默,令黑衣人不由得緊張起來。
好在,沒過多久,蒼老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事怪不得你,董賊起了疑心,還派一個新人前去,怕是也有試探之意……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再接觸弘農王,留在北宮,照顧好陛下就是。
對了,我讓你辦得事情,安排妥當了嗎?
”
“回禀老爺,都已安排妥當,隻等老爺發話。
”
“很好,回去做好準備,臘月二十八動手……手腳幹淨一點,切不可有婦人之仁。
”
“奴婢明白。
”
黑衣人再次躬身行禮,便退出了大殿。
待他離開了濯龍祠不久,一個身材高大,用一件大氅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影走了出來。
啞巴方士則站在門口,與那人點點頭,便退回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