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老農出完主意,我就離開了軍營,奔着洪家去了。
洪家住在博勝坊。
我和洪果力念的小學和中學,都位于安民坊和博勝坊的交界處,離兩邊都很近。
那片地方有好幾所學校,學校的學生大多來自安民坊和博勝坊。
路過先明學院的時候,我站在大門口往裡看了看。
看門的大爺見有軍官在校門前轉悠,就主動過來搭話。
這大爺我是認得的,每到上學下學的時候,他都會在校門外面巡視,天天都能見到。
但大爺肯定是不認得我的,否則他也不會閑扯了兩句之後,就反複強調先明學院的學生都安分守己,從來不和奇怪的人來往。
我笑着對他說,我以前就是先明學院的學生,後來辍學當了兵,大爺卻不信。
我問他為什麼不信,他怯怯的說,辍學當兵那是家裡窮,窮人家當兵,哪有這麼年輕就當大官兒的。
我低頭看了看墨綠色的校官軍常服,啞然失笑。
大先陸軍的軍服分為三個等級,分别是士兵服,軍官服和将官服。
士兵服就是士兵和軍士穿的制服,樣式完全相同,隻不過軍士是扛肩章,士兵是别領章。
正規軍團的士兵服是草綠色,鎮軍的軍服則是黃綠色。
軍官服分兩種,一種是尉官服,一種是校官服。
正規軍團的尉官服和校官服都是綠色的,尉官服的顔色比草綠色深,校官服則是墨綠色的。
鎮軍的尉官服和校官服都是黃色的,尉官服和枯草是一個顔色,校官服則是深黃色。
将官服也分兩種,及将軍服和元帥服。
鎮是鎮軍的最大編制,也就是說,鎮軍的最高軍階就是大校正團級,隻有正規軍團和在國防部任職的官老爺們才能拿到将軍銜和元帥銜,所以鎮軍是沒有将官服的。
将官服不由軍隊統一下發,隻有規定樣式,需要将軍和元帥自己花錢去設計和制作。
将官服的規定顔色隻有灰、綠、黃、白四種,隻有元帥才能用白色,将軍隻能用灰、綠、黃三色。
值得一提的是,金色也被算在黃色之中。
不少将軍都是穿着一身亮金色的将官服,看起來光鮮的很。
普通的老百姓不認得軍銜,但他們認得顔色。
我這一身的墨綠色,一看就是大官兒。
按理說,我這個級别的軍官,出門一般都會帶衛兵。
一是為了安全,二是為了方便。
可是我今天才升官,别說是衛兵了,手底下連個小兵都沒有,隻能一個人到處晃蕩。
被大爺這麼一說,我才意識到,穿這身衣服在坊間走會非常紮眼。
這段時間正是亂的時候,我這一個人到處走,連個伴兒都沒有,萬一被人打了悶棍,或者挨了黑槍,一命嗚呼,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忙活了。
好在洪家離學校不是很遠,我身上又帶着槍。
最重要的是,我有規避危險的直覺。
不管是什麼原理,它都幫我躲過了一點紅的絕命一槍。
單憑這件事,我就認定它是能保命的。
到洪家的時候,洪家人差點沒認出我來。
一是因為我臉上的結痂還沒掉,傷也還沒消,二是因為我這身軍裝,三是洪家男人都沒見人,主卧裡隻有女眷。
上次來洪家是去年過年的時候,我來洪家送禮拜年的時候,在和她們聊天的時候,她們問我現在是什麼職位,我說是少尉,最小的官兒。
她們哪能想到,隻是一年左右的功夫,我就穿上了墨綠色的校官服,能第一時間認出來才是怪事。
在聽說我成為上校,已經是副團級之後,她們就連嘴巴都合不攏了。
去人家串門,肯定不能空着手。
我在路上買了些禮物,洪家人不肯收。
我讓了好幾次,她們才勉強收下。
洪果力他娘将大兒媳婦叫到一旁,給了她幾張票子,與她耳語了幾句,看樣子是讓她去給我買東西。
我沒有攔着,之前我幫了洪果力一個忙,如今我又給洪家帶了東西,洪家人心裡肯定會過意不去。
如果不給他們一個還人情的機會,他們心裡會一直不舒服。
洪果力的爹、大哥和弟弟都不在,估計是在外面張羅過年用的東西。
洪果力也不在,我估計他應該沒有出去,是在小卧歇着。
主卧裡隻有三個女人,就是洪果力的娘,洪果力大哥的妻子,還有洪果力的妹妹。
洪果力大哥的妻子拿了錢之後點了點頭,然後用很大的聲音說道:“娘啊,現在城裡正是亂的之後,我一個人出去有點怕呀!
”
“那就讓小巧和你去吧!
”洪果力他娘大聲說。
“哎喲!
小巧才多大啊,我帶她出去還得照顧她,都不夠耽誤事的!
”
“那你還想咋地?
讓我陪你去啊?
”
“哎喲!
可不就得你陪我去嗎!
”
“我哪能跟你去啊?
我跟你去了,誰在家陪客啊?
”
“哎喲!
讓小巧陪呗!
”洪果力大哥的妻子從一旁拽過一臉茫然的洪果巧,“他倆又不是不認識,讓她在家陪她理哥呗!
”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洪果力大哥的妻子已經拽着洪果力他娘往門口走了。
洪果力他娘嘴上說不行不行,哪能讓沒出門的閨女陪客,腳卻大步的往門口走。
看到這裡我才明白,她剛才與兒媳婦的耳語,不止出門給我買東西這麼簡單。
洪家有四個孩子,三男一女,女兒排行老三,今年十四歲。
大概是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和洪果巧就認識了。
因為洪家離學校近,洪果力可以回家吃午飯。
我家離的比較遠,沒法回家吃,都是奶奶或是爹給我送飯。
想當然耳,回家吃肯定比在學校吃舒服。
不過在學校吃飯比在家吃飯熱鬧,大家夥都捧着飯盒,聚在一起吃,還可以交換一下飯菜,也挺有意思的。
洪果力喜歡這種熱鬧,想在學校吃,他爹娘覺得這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始終不答應。
然後這家夥就想了個辦法。
他找到包括我在内的十幾個人,說讓我們去他家吃。
一開始大家都嫌麻煩,有那來回的時間,都夠砸幾場紙餅的了。
所謂的紙餅,就是一種用牛皮紙折成出來的,四棱四角的厚紙餅,有反正面的。
所謂的砸紙餅,就是若幹個人每人出幾個紙餅,正面擺在地上,然後輪流用石子之類的東西砸,每人每輪隻有一次機會。
隻要把紙餅砸翻面,這紙餅就是你的,然後還能接着砸,直到失敗為止。
如果一上來就失敗了,那就直接換人。
等地上所有的紙餅都被砸翻面,一場遊戲就算結束了。
洪果力是砸紙餅的高手,每次都赢得盆滿缽滿。
他見我們不想去,就用紙餅賄賂我們。
我們一時貪心,就跟着去了,結果這小子前一天才把紙餅給了我們,第二天就赢了回去。
最後一算,我們還虧了一些,顯然是上當了。
在小學畢業之前,洪果力一直用紙餅賄賂的方式讓我們去他家吃飯,我們也一直在上當。
倒不是我們沒有察覺,午休時間在别人家吃飯,确實有一種别樣的感覺。
雖然吃的還是自家的飯菜,但卻别有一番味道。
這感覺挺不錯的,所以我們就陪他這樣玩下去了。
我第一次去洪家的時候,洪果巧才五歲。
她很粘洪果力,每到中午,快到午休的時候,她就跑到院子裡站着。
我們每次去,都能遠遠的看見她高舉着雙手,哥啊哥啊的叫着,啪嗒啪嗒的跑過來,一頭紮進洪果力的懷裡。
洪果力每次都是應付似的摸摸妹妹的頭,把她抱起來,一邊和我們說話,一邊往家走。
等到了家,我們就一起吃飯。
等吃完了飯,再一起回學校。
我們離開的時候,洪果巧會啪嗒啪嗒的跟出來,奶聲奶氣的對他哥說,早點回來!
每次洪果力都是啊啊的答應。
結果一到放學,他就樂颠颠的跟着我在外面到處跑,天不黑就不回家,隔三差五就得挨頓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