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溫溫地過了數日。
“向母親請安。
母親賜予女兒這番機遇,女兒感恩不盡!
”碧若早已梳妝完畢,帶着問桃靜心等候于田氏院落門前。
見着田氏出來,碧若福禮道。
“恩..你有這番心思,終終是開了竅了,好極,好極!
”田氏見碧若已早早候道,颔首滿意。
而後拉着碧若的手邊走邊道:“顔夫人此次壽辰,必會請了衆多達官家的夫人千金,平日你縮在深閨,識人不足。
這回子功夫你必要好好利用,多多結交那些千金,據為娘所探知,那吳府江府還有董家之女皆已過書選,與她們打上交道,知己知彼,相助于選,有益無害。
顔夫人之嫡長女乃宮中貴嫔,育有三皇子,他日你若入了宮去,萬不可交惡于穆昭媛,明面兒上更是要交好于顔貴嫔,都是育有皇子的,誰都不能得罪了去,田家還有好些事兒要指着顔家呢,你可是明白?
”
“是了,謹聽母親教誨!
”
“其餘的,你更是放了這份心罷,你母親我的娘家可已給你打好了關節。
這次書選的公公在宮裡頗為得臉,據說好些個貴人們都得掂量着看他顔面,這公公又和敬事房熱絡,在敬事房又說的上話,田家和他頗為熟絡,要不這書選可怎這麼容易就過了的?
你的體态相貌,初選必是過了的,一旦複選,必有人為你說得上話。
将來留了牌子,有敬事房的公公關照着,充冠後宮可不指日可待?
”
“母親為女兒此般操勞張羅,女兒感激不盡!
”
心裡卻暗道:“這真真是可笑了去!
現今兒這皇帝是擺了明要捧清流壓世家,這田氏讓我交好于出身世家的顔貴嫔算啥什子的理兒?
在人眼皮子底兒下左右逢源,當這皇帝是瞎的?
想用這後妃之族的招牌來擦亮自個兒的臉面,卻沒這腦袋瓜和本事兒,還偏要弄得自個兒有多大的能耐似兒的!
這果真是那田家出來的!
祖母當初可怎讓爹爹娶了這愚婦?
唉....”
不過亦想到這些子的槽心事兒很快就和自個兒沒了關系,今兒個出了這門兒,可就自由自在了!
碧若緊張之餘,竟也夾雜着些興奮和期待,不免腳步稍稍加快了些。
跟在後頭的問桃此時隻覺心髒要狂跳出兇膛,隻得拼命低着頭,好不招人懷疑,亦是覺得從來都沒今兒個這麼的刺激。
這說着就到了沈府門口。
門口早已候着兩頂絲轎,兩側分别恭候着轎夫,四五個仆從及七八個家丁,見主子們出來,便忙碌了開來。
因着府裡唯一的嫡姐兒書選已過,出于場面和安全之考慮,這出門的架勢可比以往足了不少。
田氏正要被嬷嬷與仆從扶上馬車時,忽得覺察到了啥,扭頭皺眉道:“這些個日子你可是不節制着進膳食了去?
瞧你這比先前肥了好些許。
怎麼個回事?
”
“回母親,這些時日因着想得通了,亦心情略有舒暢,遂多進了些食。
若入選,初始必被封賞低位,則不可帶問桃入宮。
遂趁着這些時日想好好品位問桃之手藝,以期他日在宮中不至于太過思念。
”碧若強壓着要狂跳出的心髒,逼着自己穩定了呼吸,解釋道。
“聽聞當今聖上偏喜窈窕之女,你這麼可不好。
俗話說道,過午不食。
今兒個起,你的膳食由問琴負責,過了晌午,隻可入些細羹湯。
啧啧,這問桃也癡肥了些好許!
你須得管上一管你的丫頭!
丫頭的形象亦是你自個兒的體面!
對了,過段日子給你找尋個舞姬,把你身段給練練!
”
說完田氏便頭也不回的入了轎。
一個半時辰後,眼瞧着就要到顔府,碧若撥開窗簾招了問桃過來一臉焦慮的樣子低語了幾句。
“停轎!
”吳嬷嬷叫停了田氏的轎子。
“怎麼地回事兒?
”田氏不解。
“夫人,小姐的轎子給叫停了,可要老奴前去瞧上一瞧?
”吳嬷嬷在田氏的轎窗邊兒俯身道。
“她這唱的又是哪出兒?
你且去瞧瞧,禀報了于我!
”田氏不滿道。
“吳嬷嬷,且禀報了夫人,小姐這忽地提早兒來了月事兒,一裙子兒的髒物。
這可怎麼地好?
”問桃已急喘喘地朝吳嬷嬷跑了來,焦急道。
“這....”吳嬷嬷驚道:“這是怎麼地?
可有帶換洗之物?
”
“奴婢給整忘了。
因甚少出門,奴婢不懂這些子的規矩,嗚嗚嗚!
”
問桃這一副罪過不已的可憐嗚咽相,适當掩蓋了心裡極度的緊張,也讓問桃有了股子勁兒更加入戲,連自個兒都佩服自個兒這臨場發揮出的妙哉的演技!
“哎!
你這婢子!
且等着兒吧!
瞧夫人可怎麼地收拾你!
”吳嬷嬷狠狠剮了問桃幾個白眼兒,便轉身去田氏那兒,把情況速速作了禀報。
隻見田氏聞後急急下車,一股子氣得恨恨走向碧若的車廂,猛得撥開門簾,扯拉起碧若,朝碧若身後查上了一查,果然一整塊兒的觸目紅色!
“怎不曉得帶上些許換洗之物?
!
”田氏怒斥道。
一般大家夫人小姐們出門赴宴,必是要随身備兩身兒衣物以備不時之需,若是有不可預見的突然狀況發生,可在主人家裡為女客所備的暖閣或是客院裡就地換洗。
備這些衣物亦是貼身丫鬟的份内事,也難怪田氏對問桃火大了去。
“奴婢該死!
因甚少出門,奴婢不懂這些子的規矩,嗚嗚嗚,請夫人責罰,嗚嗚嗚!
”問桃繼續嗚咽,繼續入戲。
“母親,是女兒添麻煩了!
懇請恕了女兒的罪!
現兒個可怎麼地好?
到了顔府後借套衣服換了可好?
”碧若面呈内疚。
“去顔府換?
若讓其他賓客知曉,在世家夫人裡傳開,說你不知禮數,無閨秀之風範,你我的臉面可往哪兒擱?
你可是備選秀女,大夥兒的眼珠子可都盯在你的名節聲譽上!
”田氏愈發惱怒。
“那母親與我同回府換洗了可好?
”碧若一副要哭的慘樣兒。
“那必是要遲上一個半還要多的時辰了!
會把對顔府得罪了去!
丫鬟們的衣裳亦不合身份!
哎喲!
這難得地出門一趟,且給我整合出這麼個妖蛾子!
”田氏捉急得就差打人。
“這附近可有衣飾鋪子?
”田氏扭頭問吳嬷嬷道。
“回夫人,這最近的鋪子離這兒尚有三大街之遠,要花上些時辰,且這鋪子裡的掌櫃皆是男丁,不大适宜。
不過,這田府倒是更近些,田府是小姐的外家,忌諱少些,老奴以為,不若請小姐去田府換洗了。
”吳嬷嬷建議道。
到底是老姜,思路快狠準。
“這主意好!
不若這樣了,我先去顔府,嬷嬷帶着問琴問桃還有家丁跟着去田府!
動作迅速些!
甭耽擱久了!
”田氏吩咐道。
随即又想到了啥後,緊接着道:“今兒晚上回來後問桃去吳嬷嬷那領罰,問琴晉若姐兒的頭面貼身丫頭!
”
“奴婢謝夫人提拔!
”問琴趕忙深拜下去,欣喜道。
“老奴遵命!
”
說罷,便把田氏扶上了轎,兩批人馬分别朝了各自的方向駛去。
“嬷嬷,嬷嬷,我的肚子好痛!
”碧若輕呼道。
碧若一到小日子便腹痛,必須找大夫開藥方子,這個嬷嬷是知曉的,所以倒是不疑有他。
“小姐且稍作忍耐,田府這就到了,到時便讓田家夫人給您喝些湯藥。
您小日子時喝的湯藥想必田府的藥房是有的。
”
“不成了!
我必須找個地兒方便,肚子本就痛,現兒個更是漲得難受,我瞧着那有片林子,可否讓我速去了方便?
”碧若撥開簾子哼唧道。
亦能看出這臉上已是一片發白,汗漬津津,妝容全無。
“小姐,這可不成,夫人交待了,要把您送到田府,您在田府幹啥都成,這讓您現在下車去方便萬萬不可。
且勿為難老奴了去!”吳嬷嬷正色道。
“嬷嬷!
我知道您在母親面前得臉,可我亦是主子,現母親亦不在,難不成您就成主子了?
再者母親可沒說不讓我中途方便,我現兒個是備選秀女,要是這回子的關鍵時候給憋出個好歹,您可擔得起這責任?
難不成您還怕我跑了不成?
”碧若厲聲道。
從未聽過碧若這般得發火,吳嬷嬷心裡頭頓時猛得一顫兒。
想想也對,這要是有個好歹,自個兒亦是逃脫不掉。
亦想到若姐兒一個弱女子,橫豎蹦踏不出個啥,隻得道:“問琴伺候着小姐,好好盯瞧些,甭讓人靠近了!
還請小姐快去快回,這顔府的壽不容耽擱!
老奴先行去田府通報一聲,好早些許備上熱水和衣物。
得兒!
罷了!
問琴你速去田府通報,我留在此處伺候小姐。
麻利些兒!
”
問琴應了一聲是,便一溜煙兒地跑沒了影兒。
“問桃也跟着,我且習慣了她伺候!
”
說罷,便接過田氏留給的一用于換洗的備用外套系于腰間,再被問桃和吳嬷嬷扶下了車,進了林子深處。
家丁們則得了嬷嬷的吩咐,暫守在林子外圍,以防生人靠近。
“且在那粗樹後就得了,嬷嬷你在這守着,問桃跟着我伺候,我不習慣在小解時這麼多個人在側,很是不舒适,更是肚痛。
還有,勞煩嬷嬷背對着這樹可好!
”碧若不容置疑道。
“小姐若有個啥子便喚了奴婢!
”想着碧若本身就隻信這一塊長大的問桃,加上亦害羞,遂隻讓問桃跟着伺候亦不奇怪。
便轉了身去,隻暗暗呸了一聲兒,心道這真真是事兒多,難伺候的來!
見嬷嬷背了過去,就在碧若步向那粗樹的當口,問桃輕輕慢慢地移向一個早已看好的粗石,悄悄拾了起來,然後一個快步向前,猛得敲向嬷嬷的後腦勺!
嬷嬷還沒反應得過來,便暈了過去。
好在問琴沒跟了來,原是計劃了主仆兩每人敲暈一個,現兒個可省了事兒了。
碧若和問桃迅速拔下頭上的珠花,發夾一扯,然後脫下了身上的外套,隻見裡面是早已穿上了小厮兒的粗布衣。
是了,這就是為何田氏覺得她們長肥了的原因。
這裡頭穿着男丁的外套,加上問桃細心,特意在外套的腰圍縫了寬帶,裡面夾着濕毛巾,以方便碧若在轎子内把妝容抹去顯出病态。
加之還在各自的小衣裡縫上了不止是銀票,還有一些小型的玉佩,小金裸子,及問桃存下的俸銀賞錢之類。
若不是碧若怕東西太多易被發覺且也增加身重,勸阻了問桃繼續往小衣裡縫東西,估計問桃恨不得要把朱氏留下的整箱的嫁妝都給縫了進去。
這樣子的裝備,精明的田氏隻是想到肥胖而未想到其他真真算是萬幸了!
這可不得不慶幸老太太當年把朱氏的那幾箱嫁妝給了碧若親自打理,以作補償。
好在田氏自個兒本身出身高門,嫁妝比朱氏豐厚了去。
朱氏出身清門,娘家祖上是有些家底的,嫁妝不算寒碜但也不豐厚,比起田氏的嫁妝是遠遠兒不夠了看的。
遂田氏對朱氏的嫁妝不屑更不眼饞。
這可是讓碧若有了機會挑些值錢的輕便之物離家。
話說回這兩主仆。
問桃速速替碧若挽了發鬏,戴上小厮兒式的發巾,亦給自個兒也草草地戴上個發巾,抓把土往各自的臉上粗抹了一把,便使出渾身兒的勁兒,拼了命地往林子深處狂奔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