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今天又教點什麼呀……哇,老頭兒,你怎麼啦?
”夢境之中,楊凡再次見到老頭兒。
不過此時的老頭須發盡白,本來就孱弱的身體變得有些模糊起來,似乎隻是一片投影。
老頭咳嗽了幾聲:“你到底得罪了什麼樣的人,居然被人把全身經脈斷掉了四層,心脈也受損了。
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缺德事了。
”
楊凡趕緊解釋:“天地良心,我跟那妖女從來沒見過,一見面就遭此橫禍,我還想找個地方說理去呢。
”說着楊凡歎了口氣,“話說我這幾天還真是華蓋運當頭,喝水塞牙,放屁砸腳後跟,你可不能壞我坐懷不亂帥楊凡的名聲。
”對自己的人品楊凡一向看得很重。
老頭兒斜着眼看着楊凡,似乎明白了些什麼,笑道:“原來是個女人,必然是你去找人家強行試驗自己的學習成果,要麼是沒有得逞,要麼是得逞了人家不滿意,哈,我觀你所中的内勁渾厚無比,想來也是個不容易滿足的女人,你這神功剛剛起步,加上你身子原本虛弱,如何能夠滿足她。
”
“的确不容易滿……老頭兒你什麼意思,在你眼裡我就是那種禽獸不如的人嗎?
”
老頭兒沒有回答,但從他的眼睛裡,楊凡讀出了答案:“是。
”
“老前輩,你的心思真是夠肮髒的。
”楊凡今天才體會到,古人有時思想之龌龊遠超自己想象。
“先不說這些,我那全身經脈廢掉四層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要是一醒,基本上就卧床不起,生活不能自理了是吧,最次也是個半身不遂?
”
老頭兒點點頭:“差不多。
”
老頭的話讓楊凡的心涼了半截兒,他在自己的夢境中走來走去:“那妖婦真是下得去手,早晚有一天讓她試試我的神功大法,讓她也大腹便便卧床不起十個月。
”随即楊凡又追問:“有複原的機會嗎?
如果沒有能讓我這麼一直睡下去嗎?
咱倆一起扯扯閑篇兒,做個伴兒,然後一起死怎麼樣?
好歹比躺在床上等死要強得多。
”
老頭兒嘿嘿一笑:“被吓住了,放心吧,我已經把你受的傷都治好了,順便給你講淤滞的經脈疏通了一遍,你醒來以後不僅可以行動自如,而且功力也會有所提升。
代價就是我幾乎耗盡了所有功力,必須馬上沉眠修養,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一劫。
”說完,老頭兒的身體越發虛化了。
“是嗎,這麼說你再也不能出來騷擾我了,我自由了,嗚呼呼呼,咦嘿嘿嘿,哇哈哈哈,”楊凡有些高興的過了頭,當看見老頭蒼白的臉上和疲憊的身軀時,發現自己的做法實在是有點欠妥。
“那個,多謝你,讓你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真是……”
“你居然會謝我,真是出乎預料,”老頭兒奮力咳嗽了幾聲,楊凡趕緊上前為他順氣。
老頭兒道:“我這次傷了根本,此次沉湎修養不知道要多久,醒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好在化龍訣的基本要義你都記下了,剩下的隻能靠你自己摸索,以後隻要勤加修煉,必定會有所成就,切不可操之過急。
”
楊凡點頭,心裡很不是滋味,就像一位長輩跟自己交代臨終遺言。
老頭兒笑了笑:“哭喪個臉,這可不是我認識的楊凡哦。
放心吧,相信我遲早會回來的。
你自己好好保重,可别被人給弄死了,不然我也跟着倒黴,哈哈……咳咳,好了,不要用一種送終的眼神看着我,該交代的我都交代完了,該去修養了,你也醒來吧。
”
楊凡果然應聲兒醒,發現自己躺在樂毅的草廬裡,而趙政就躺在旁邊,此刻正沉睡着。
門外飄來蒼涼而悲怆的琴音,楊凡循着琴音找到了正在山澗邊撫琴的樂毅,案幾上的一爐香煙袅袅,旁邊還放着幾卷書簡。
“你受傷沉重,居然能這麼快醒來,倒是讓人驚訝了。
或許,你真是應劫之人。
”樂毅說話時并沒有回頭,而是閉着雙目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
楊凡道:“是他幫了我,他說他很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在我夢裡了。
”
“那倒要恭喜你得償所願了,你不是一直希望他不出來打擾你嗎?
”
楊凡一聲歎息:“說的也是啊,我和他隻是回到各自的軌迹罷了,我做我的人,他做他的鬼,人鬼殊途,互不幹擾,也不錯啊。
”
樂毅沉吟了一會兒:“多情,在如今的世道多餘而且危險。
如果你想在這個世道活得輕松自在,要學會無情甚至無恥。
”
“教我做人嘛?
你覺得我會聽你的嗎?
而且做人是靠教的嗎?
有些事情紙上讀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做人就是其中之一,沒有經曆過便不懂其中滋味。
你說是嗎,我的名将兄。
”
面對楊凡的反問,樂毅也隻是笑笑:“有理。
不過你既然打定主意在這裡生活下來,不妨幫我一個忙如何?
”
楊凡坐到樂毅身邊,一邊傾聽着山澗裡潺潺的流水,一邊說道:“什麼事兒你說吧,反正我正愁不知如何在這個世界起步,就讓你的這個請托作為我人生新的開端吧。
”
樂毅指着旁邊的書簡:“将這幾卷兵法帶到秦國,交給一個叫蒙恬的人。
”
“誰?
你說誰?
蒙恬?
”楊凡心裡頓時樂開了花兒,“哎呀媽呀,這麼快就要跟曆史名人打交道了,好緊張,小心肝撲通撲通直跳。
”
樂毅道:“三年前,一個年輕人來到我隐居之處,要我傳他兵法,為他父親報仇。
我見他殺意濃重,本不想答應,想尋個由頭讓他自行離去。
我跟他說,如果在我門前跪滿十天,我就傳他兵法。
可事情出乎我的所料……”
楊凡:“他跪足了十天?
”
樂毅點點頭:“他為父親報仇的決心和堅持讓我不能拒絕他,就在我打算傳他兵法的時候,發如雪來了。
為了不牽連于他,我隻好一聲不響的逃亡,也不知他不吃不喝最後跪了多久。
時間一晃就是三年了,我一直對這件事耿耿于懷,希望你幫我達成。
”
楊凡納悶:“既然你不忍,你怎麼不自己親自去,你去比我去效果要好很多。
”
樂毅按住琴弦:“非我不想去,奈何天不假年啊。
”突然一口鮮皿噴灑在古琴上。
楊凡見了一驚,趕緊上前去扶住他。
“傷成這樣,你怎麼還能這麼氣定神閑的在這裡彈琴呢,你不知道去找大夫嗎?
最起碼要告訴我,難道你們這裡的人都是以自虐為樂趣的嗎?
”楊凡的聲音在顫抖,他想起了樂毅為自己擋下的那一招。
沒有他,事情定然會是另一個結局,自己将徹底被抹殺掉,在這個無親無故的時空,就如同從沒有出現過一般。
樂毅慘然一笑:“告訴你又能如何呢,發如雪不惜耗費生命祭出的一招豈是随便一個人就能破解的,我逃過一次已經是天幸,苟活了三年,豈能奢望再逃過一次。
世間很多事是公平的,她一命換我一命,如今是該離去了。
”
“告訴我她是什麼人,”楊凡含着眼淚問道。
“告訴你又能如何,他們不是你所能對付得了得。
”
“告訴我。
”楊凡目光堅定的看着樂毅,讓人不能拒絕。
“哈哈,好吧,”樂毅輕歎一聲:“這個叫發如雪的女人,來自一個很神秘的組織,我不知道他們何時形成的,隻知道他們的勢力幾乎遍及世間每一個角落,他們自以為可以操縱天命,所以自稱為命天。
他們很謹慎,極少公開露面,我不知道他們的頭目是誰,隻知道一個經常在外走動的人,人們稱他為大先生。
”
“我會為你報仇的。
”
“不不不,”樂毅一把抓住楊凡的手,“命天的事你不用理會,有人自會料理,你隻要把我交代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現在你扶我起來吧,我要把此生最想說的一句話告訴這天地,希望能夠傳達給上蒼,你為我做個見證。
”
楊凡扶起虛弱的樂毅,樂毅示意他放手。
顫顫巍巍的走到山澗邊上,樂毅深吸一口氣,然後仰天大喝道:“****的命天,我會在天上看着你們覆滅,一個個死在我眼前呀,哈哈哈哈……”
狂笑,伴着鮮皿噴湧的狂笑,誰會想到一代名将的人生會以這種慘烈的方式結束。
如果是在戰場,會是一種幸福,如今,隻是一場讓人唏噓的悲哀。
突然間,天上風起雲湧電閃雷鳴,進而傾盆大雨落下,似是在回應樂毅的話,也像是在為一代名将悲涼的結局垂淚。
楊凡一把抱起幾乎成為皿人的樂毅。
樂毅的收緊緊抓住楊凡的手:“我有一女,當年出逃時留在了命天,如果有緣見到她,請你一定幫我照顧好她,一定,一定。
”終于,樂毅緊繃的身體松弛了下來。
楊凡替他阖上怒睜的雙目,抱着樂毅的屍體狂哭,自己穿越過來不過短短數日就害死了一個鬼一個人,這種心情隻有他自己能體會。
不知何時,趙政悄悄來到楊凡背後。